片刻后，舒清云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家里人都挺好吧？”

“嗯。都是老样子。”肖淇看着杯里的酒，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问：“你妈妈呢，身体好吗？”

舒清云说：“也挺好的。她没跟我住一起，在洛杉矶我姨妈那里。”

“洛杉矶天气不错，不冷不热，适合老人。”肖淇说。

舒清云点头：“北京这几年雾霾还严重吗？”

“比从前好些了。”肖淇说。

“嗯。”

又没有人说话了，再度安静下来，空气里只有麦芽的香气。

两人对坐着，肖淇看向舒清云的目光深邃得好像一潭深泉。舒清云想起了那几年他们无数个对饮的夜晚。肖淇的酒量很好，舒清云只见他喝多过一次。那一次他凑在她耳边问：姐姐，你会不会不要我？

舒清云的心里一阵酸楚，她从回忆里挣出，避开了这道目光，问：“现在还会踢球吗？”

“很少了，他们都有家庭有孩子了，很难约到一起。”肖淇摇着头说。

舒清云本来想说“你身材保持得还是很好”，但她本能的感觉，这话她说出来不合适。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听艺文说，你要去拍李导的电影了？”

“对，要在西班牙取景。”肖淇放下了杯子，双肘撑在桌上，眼神不明意味地投向舒清云。

舒清云怔忡了一下。西班牙，很久远的记忆了。

她抿了口酒，说：“李导选人很挑剔，你能拍他的电影，也算是对你演技的认可。好好把握，这也是你走向更大平台的机会。”

肖淇抬高下巴，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上翘的眼尾挤出性感的细纹。

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舒清云想。

“你呢？这几年怎么样？”肖淇抿了抿薄唇，终于问。

舒清云简短地回答：“一切都好。”

“工作有困难吗？”肖淇又问。

舒清云回答：“没有。”

肖淇哦了一声，他收回了视线。

这时，他听到舒清云轻轻地说：“看着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肖淇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嗯。多谢你让我知道，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他的声音也发冷。

舒清云的心里像鲠着一根鱼刺。

肖淇喝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直抵他的胸口。他不冷不热地继续道：“也多谢你还能记得我。”

高浓度的酒精的劲儿起来了，刺激着舒清云的大脑，她拿出一支烟，问：“我可以抽烟吗？”

肖淇默默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护着火苗，帮她点燃。在凑近时，她的唇无意地擦过他的手上的皮肤，肖淇的瞳孔颤动了一下。

他还闻到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好像是玫瑰和茉莉混合的气息，她从前惯用的香水。

舒清云深吸了一口，吐出了白色的烟圈。烟草的味道让她舒服了一些：“你这几年演的电影，我都看过。演技很成熟，离拿奖不会太远的。”

“我很欣慰。”她想起了一些往事，轻轻叹道。

肖淇又喝下一大口。酒精如火燎原，浇透了胸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谢谢你这些年还关心着我的事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幸当上舒大制片、舒大导演的男主角呢？”

他顿了顿，自嘲道：“哦，我忘了，我已经超过25岁了。不够格。”

舒清云终于忍不住：“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肖淇抬了抬眼皮，似乎在说：是又怎样？

舒清云一时气结：“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可以不说。你不想见我，也可以不见。没必要阴阳怪气。”

肖淇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好。”一秒的停顿后，他忽然把酒杯重重地放回桌上，“哐”的一声。

他冷笑起来：“你用什么立场指责我？五年前不告而别的人是我吗！那时候你有想过我会不会过得好吗？你现在想听我说什么？是我原谅你了？还是我很感动？”

舒清云视线有些模糊，她瞪大了双眼，想将对面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她说：“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肖淇凝视着她的眼眸，水汪汪的。他咬着牙道：“是，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那你现在又何必和我坐在一起！”

“我没有别的意思......”舒清云呆怔住了，她不知道肖淇怨念这么深，明明五年前她才是被背叛的人。

“五年了，我以为我们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天。”她说。

她原以为，五年的时间足以抹平爱恨。前缘旧事，都能在谈笑间一笔勾销。知道他别来无恙，从此她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尘封过往。

“谁他妈要你和聊天？！”肖淇的耳朵通红，从前气极的时候也是这样。

“舒清云，你走了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撩我？！”

这句话几乎是从肖淇的胸腔里蹦出来的。酒精在他的胸口沸腾，他上翘的眼尾微微泛起了红色，显得特别脆弱。

舒清云面红耳赤，手指尖的烟燃成了一节长长的烟灰。这不是她想要的场面，太难看了。

还不如不见。

她起身，跌跌撞撞地想要走出去，烈性酒的后劲让她的手脚发麻，根本看不清方向。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她很烦躁，她要离开这混乱窒息的氛围。

这时，有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送你回去。”肖淇抱起了她，他把她整个人扛在肩上，她的头垂在他的后背，头发披散了下来。

米辉为肖淇找了代驾。舒清云趴在后座，把脸埋进肖淇的腿上。她听到他问她住在哪里，但她紧咬着唇不回答。她其实很清醒，如果遗憾变成了执念，那就让她来亲手划上这个句号。

片刻后，她感到他的手停顿在她的后背，然后轻轻地有节拍地拍了起来。她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在昏昏沉沉之际，感觉车停了下来，他抱起她走进电梯，开门，进了房间。

舒清云陷入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她睁开眼，在朦胧间，看到了肖淇的脸，那么近，那么好看。

她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脸，仰起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