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澜将烫金的离婚协议推过办公桌时,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坠落。林晚的婚戒磕在玻璃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三年前订婚宴上香槟杯相碰的声音。"下周我会搬离别墅。"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珍珠耳钉——那是婚礼时他送的,此刻却显得讽刺而多余。
陈安澜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书房墙上的合照还挂在原处,照片里林晚穿着婚纱依偎在他肩头,笑容温婉,而他的目光却越过镜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记忆突然闪回宋岁昭装死那天,水晶棺里的人苍白如纸,脖颈的白纱下隐约露出他亲手造成的淤痕。
"陈总,去苏黎世的行程已经安排妥当。"秘书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陈安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落在桌上的登机牌上。这是他主动申请的跨国项目,为期半年,要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建立新能源基地。或许远离熟悉的城市,就能让那些纠缠不休的梦魇稍作停歇。
收拾行李时,陈安澜在衣柜深处摸到一个铁盒。打开的瞬间,檀木香气扑面而来——里面躺着宋岁昭的旧物:被撕碎又拼合的留学申请表、磨损的日记本,还有那串断裂的檀木手串。他颤抖着拾起珠子,十七颗刻着英文字母的木珠在掌心滚动,拼凑出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飞机冲破云层时,陈安澜望着舷窗外的云海发呆。经济舱前排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头熟睡,画面刺得他眼眶生疼。他想起宋岁昭偷渡出国的第三年,在纽约街头偶然遇见的那个背影。当时他疯了般追出去,却只抓到满手冷风,还有被踩碎的半块檀木珠。
苏黎世的秋天冷得猝不及防。陈安澜裹紧羊绒大衣走下飞机,刺骨的寒风立刻灌进衣领。项目组的同事前来接机,他强打起精神寒暄,目光却被机场花店的百合吸引。宋岁昭最讨厌百合的香气,说像极了太平间的味道。那时他偏执地让人在别墅每个角落摆满百合,只为看少年皱着眉躲避的模样。
项目基地位于群山环抱的小镇,陈安澜的办公室在临时搭建的板房二楼。推开窗户,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而楼下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搬运建材。他翻开工程图纸,却在标注地基深度时,鬼使神差地写下了宋岁昭的名字。铅笔痕重重叠叠,最后化作一团模糊的阴影。
深夜加班时,陈安澜总会在保温杯里泡上茉莉茶。苦涩的茶香让他想起地下室里,宋岁昭用铁皮茶缸煮的茶。那时少年总爱往茶里加过量的糖,说这样就尝不出苦味。而现在,他却偏执地保留着这份苦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个人真实存在过。
项目进行到第三个月时,暴风雪突袭小镇。陈安澜顶着风雪检查工地,却在临时仓库发现蜷缩在角落的工人。那是个年轻的华裔小伙,冻得嘴唇发紫,怀里却死死护着一箱建筑图纸。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十四岁的宋岁昭,在暴雨夜把他护在身下,自己的后背被铁栏杆硌出血痕。
"你叫什么?"陈安澜脱下大衣裹住年轻人,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周明。"小伙子冻得牙齿打颤,"图纸...不能淋湿..."这个场景太过熟悉,陈安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与现实重叠——宋岁昭被他关在书房罚跪时,也是这样倔强地护着被撕碎的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