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近臣,前途无量,便是如乔樾这般新贵,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也会因出身而萌生退意。
“乔大人觉得燕王与你相比如何?若是没有乔大人,她便要嫁与燕王做侧妃,她既做得燕王侧妃,为何就做不得你乔樾的夫人?”
“可她未必愿意,定国公府也未必同意。我只是想报答她当年的恩情,并无他想。”
“要堵住攸攸众口,你是她最好的选择。这个道理,谢二姑娘或许不明白,可姜夫人不会不明白。你肯为谢二姑娘豁出一切,就冲这份心意,姜夫人不会不同意。”顾明苒轻蔑一笑,“至于定国公,这样卖女求荣的人,去了一个燕王,能攀上虎贲军统领,他又怎么会不肯呢?何况乔大人的养父位比三公,却只有乔大人这一个养子。”
“这段日子,乔大人不妨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并非所有男子都不介意妻子过往之事,谢二姑娘若不嫁你,得遇良人便也罢了,倘若遇上个不省事的,乔大人难道还要再救她一回吗?她有几条命,禁得住这般折腾?”
乔樾仔细地打量起顾明苒:“你似乎与在会稽时不同了。”
顾明苒浅笑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我来金陵已过半载,怎会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呢?”
康王与乔樾前脚刚走,宫里便来人急召卫玄入宫。问是何事,宫人说是燕王之事有了新的证词,陛下召宗室亲贵商议此事。
卫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借口更衣来见顾明苒。
“此番的旨意恐有些古怪。之前我与康王还有乔樾商议过,依燕王一贯的行事之风,趁着陛下还未动他的人,或许会有一场困兽之斗。一旦有风吹草动,乔樾会立即带着虎符出城。”
“那你还是要入宫吗?”
“不管燕王是否有所动作,我都要出去看看。府里各处的机关都还记得吗?”
顾明苒点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不管外面发生了何事,都不要出门。机关加上护卫,这府里便如铜墙铁壁一般,至少可以撑上半月。我把陆衡他们留下,纵然有变,他们也能护你周全。”
“不,你一走,在外人看来,这府里便是一座空宅,无人会在意,让陆衡他们陪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谢二姑娘。倘若真的生变,我会拨一半的护卫去助你。”见卫玄还要坚持,她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我的命是你给的,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好好地活。”
卫玄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将顾明苒拥入怀中。
叩门声响起:“世子,宫里的人又在催了。”
“一切小心,我等你平安回来。”
卫玄才走不久,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燕王谋反,禁军已控制了宫城。
顾明苒将纸笺投入炭盆,看它在火舌的吞噬下一点点化为灰烬。卫玄和康王虽已有防备,但金陵城中可用的兵力有限,燕王必会派禁军死守城门,一时之间,无外援可依,京中唯虎贲军可用,再就是各府的府兵。可府兵与训练有素的禁军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在房中来回走着,忽然想到了主管京畿治安的羽林卫。羽林卫虽不能和禁军相比,却比府兵强上许多,它绝不能落在燕王手上。钟氏一族世代为镇北侯部将,她从不怀疑长宁侯的忠心。
她唤来陆昀,让他即刻去长宁侯府送信。
府外的长街是如常的宁静,夜幕下的金陵城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长宁侯全然不信陆昀之言:“无稽之谈,你若再妖言惑众,休怪本侯将你治罪。”
“在下知道此番来得突然,恐令侯爷生疑,可情势紧急,还请侯爷速往羽林卫,莫让奸恶之徒得逞。纵然在下所言不实,侯爷也不过是白跑一趟;可若是在下之言属实,侯爷便是守护大周的功臣。”
钟瑾认得陆昀,开口道:“你家姑娘究竟什么人?此等秘事,她从何而知?”见陆昀面露犹豫之色,“你什么都不肯说,让我们如何信你?”
钟煜大声道:“我信何姑娘!也信你!”
闻言,陆昀的眼神顿时亮了,这个钟小侯爷还不算太蠢嘛!
长宁侯厉声斥道:“阿煜!此事干系重大,不可儿戏,休要胡闹!”
“侯爷,康王府的孟侍卫到了。”
孟柯是谢蓁身边的护卫,亦是镇北侯旧部之后,长宁侯不禁信了几分陆昀。
“快请。”
“宫中生变,请侯爷务必稳住城防营。”
长宁侯神色一变,大步流星:“备马!去城防营!”转头见儿子还未跟上来,怒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些!”
钟煜本想问问陆昀那日的女子,也知军情紧急,只得急步跟上。
钟瑾对“何姑娘”的身份愈加好奇,陆昀却已不知去向。
“燕王遭奸人构陷,蒙冤禁足。梁王伺机谋反,燕王不得已清君之侧。还请众将士齐心协力,还大周一个清明。”
“燕王殿下说了,只要众将士一心为他做事,必封官爵、赏黄金、赐宅地!让大家也尝一尝做上等人的滋味!”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羽林卫副统领朱肃躲闪不及,一箭穿胸而亡。
众人循着箭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卫玄一身黑衣,立于哨塔之上,手挽强弓。
朱肃身边的亲信正要逃窜,卫玄三箭齐发,三人应声倒地。
“宣世子无诏射杀朱统领,是要同梁王一道反了吗?”
长箭从背后穿胸而过,他看着胸口染血的箭镞,死时犹带着震惊。
另一处的哨塔上,不知何时也站着一个黑衣人。
卫玄高声道:“燕王谋逆,汝等受朝廷恩赏,当随我护卫陛下,诛杀叛臣。”
燕王与卫玄,一为皇子,一为宣王世子,皆是年轻将帅中的佼佼者。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谁更可信。
羽林卫中有宣王旧部,踏步而出,下跪行礼:“宣王长年守卫北境,不畏寒苦,赤胆忠心。我等愿听世子调遣,护卫大周!”
将士们陆续应声下跪:“愿听世子调遣,护卫大周!”
远处尘土飞扬,长宁侯与钟煜策马而来。
让人抬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长宁侯走到卫玄面前,拱手为礼:“多谢世子替本侯稳住了羽林卫。”
卫玄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长宁侯身后的钟煜:“侯爷不必多礼,康王与我父王稍后便至,还请侯爷先肃清羽林卫。燕王在宫中很快会得到消息,届时至少会动用一半的兵力来此围剿,今夜此处会有一场恶战。”
长宁侯一凛,立刻调兵遣将,以随时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