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泻下,朝露峰上,金玉堂孤零零地矗立在顶尖,独自承受雷鸣电闪,像连接天与地的一栋桥梁。
君九成坐在厅内,望着帘外滚落的雨幕,神色阴郁且焦急。
请仙宴中断,君秉文与众君家长老借着商量名义,在众人殷切目光下,与一些德高望重的散修和修真家族共同进入密室商讨,仅留下几位长老,安抚主殿其余宾客。
这活本该是君九成要做的,但君秉文却没让他留下,而是让他随着母亲,返回金玉堂。
但这情况紧急,君九成又怎么静得下心?
他比不上母亲沉得住气,连母亲沏的热茶也只烦躁接过,皱着眉问这中年妇人:“娘,父亲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妇人面色平和安抚道:“莫慌,他们才刚进去,在天雷降下前定能讨论出个结果。”
“天雷天雷!”
君九成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只差暴跳如雷。
“陆玄昭往海渊一跑,父亲注意力就全到她身上,等这请仙宴一过,事情一办完,我们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满满都是焦灼与藏在深处的惶恐。
“父亲已在主殿布下三百余木偶,还往其他山峰布置不下百具木偶。我们虽只是作秀,但那天雷可是实打实的跑出来了!
“朝露峰虽有护山阵法,短期内天雷劈不下来,但按这诡异天势,撕碎阵法也是早晚的事!别到时候该死的人毫发无损,我们倒人财两失,办了个令人笑话的‘请仙宴’!”
君九成面色阴沉,咬着牙说道:“这成本太大了,我看就不该管丙丁字座的人,要那些散修就够了,其他家族的子弟死便死了,最后让他们族人与我们一同讨伐祸乱之人才是最正确的!”
中年妇人颇不赞同:“你让人死在我们这,置君家脸面何在?你可别忘了,裴家虽然与我们一条船,但那邬衡王家,仍旧贼心不死。”
中年妇人也抬脸蹙眉。她长袍华贵,饰品精致,冷起面孔不怒自威。
“不过区区三百具木偶,你若好好修炼,后面再升上元婴,何愁练不回这三百具?莫说木偶了,傀儡也练得成。”
“但是他们那些人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何必为了他们大费周章?”
君九成还是不满。
“天雷本就是我们引来的,若能借机杀了他们岂不是一石二鸟?下九重一盘散沙,我们更应该借助这天雷好好治上一治,让下九重的修真者以我们为尊!”
中年妇人终是动了怒,一道无形的气压自她身上蔓延,将站立着的君九成压得膝盖一弯,扑通跪下。
“愚昧!世人皆知天雷可怖,倘若只有我们安然无损,你让其他家族的人怎么闹?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活靶子吗?”
中年妇人胸脯起伏,气得不轻。
“你只顾埋怨我们心慈手软,却从未想过这就是为什么你到现在依旧在金丹初期徘徊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你父亲不敢让你参与长老会谈、害得我也留在外面看管的缘由!”
帘外雨声哗哗,指头大小的雨珠生硬敲击在金玉堂内,引得人心更烦更乱。
而那雷电交加,越加频繁。
中年妇人静了片刻,又道:“陆氏那人自请跑去海渊,一路上还不断给你父亲上眼药,这可是大功一件。你我本就弱势,你有没有想过要再这么下去,万一真被她儿子比下来,你我二人又该何去何从?”
妇人大失所望:“你只看重眼前小利,却从不顾全大局。你可知那些你瞧不起的客人,他们家族的人在中州的地位?一个两个或许不足为惧,但,一群呢?你能确保承受住所有来自中州的怒火?能确保在这么多双眼睛里,藏好我们留下的痕迹吗?
“下九重本就弱势,我们要的是他们的臣服,你又何必剥夺他们的性命?”
君九成讷讷跪着,年近三十身高马大的男子,还被母亲训斥得如孩时般不敢抬头,更不敢还嘴。
暴雨哗啦声依旧,厅内两人缓了一会,中年妇人又恢复平和的模样,品着茶问:“小青怎么样了?”
小青是指青诀,君九成的师妹与未来的侍妾。
“她还没醒来,但与她同行的一名归霄阁弟子已经恢复意识了。”
君九成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说着。
妇人点点头:“那就好,你让木偶传音,嘱托医师再多费些心思。和归霄阁的人也通通气,按照原定计划,只等天雷一消失就引出玄天宗的‘所作所为’。”
妇人语重心长重新沏了杯热茶,递到儿子手上:“好好做,别让你父亲失望。”
“是。”
君九成刚乖巧地捏去一道传音符,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步伐的主人稳重、庄严,换了一身与中年妇人同样绣纹的金色长袍,犹如神祇走至两人身边。
君九成惊喜地抬头喊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