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容在外有一处私宅,宅子不大,落在深巷中,有寂寥的滋味,但很清净。
肖容有两个养子,大的叫肖止,小的叫肖戈,大的跟着肖容入宫做事,小的在家学字读书。
“得了,你赶紧走吧!料他们盛花楼不敢抓你回去的。”肖止急着赶人。
楼窈很清楚,她没地儿去,没爹娘没家室,身上也没钱,她哪儿也去不了,她做这些脏活做多了,也会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得出肖止不是个会听她说话的人。
楼窈转头求了肖容,她胡编乱造几句,添油加醋几句,肖容果真大度,收留了她。
肖止想闹,却不敢闹到肖容跟前去,成日没给楼窈好脸色。
楼窈不在乎呀!
宅子有间空房,很小,但能住,楼窈头一回有自己的房,有自己的床,她没有了梳妆镜,但她再也不需要梳妆镜了。
肖容以丫鬟的名义收留楼窈,让楼窈改口喊他,找人给她治肩膀的刺伤,他不常回宅子,楼窈在宅子里做点洒扫,砍点柴,烧点饭,日子就算糊弄过去了。
这日落了雨,楼窈把晾在院子里的衣裳全收回屋里,肖止肖戈的衣裳她规规矩矩叠了,动了点小心思,在肖容的衣裳里撒了些花粉。
花粉是由花瓣碾磨,加了特殊药材混的,盛花楼的姑娘买不起香粉,便自研了一套能留香的小把戏。
楼窈把肖容的衣裳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床榻上,她大致看了圈屋内,不禁笑他。
肖容身子不太好,常用药补身,屋里充斥着药味,香却也不香,反而发苦发涩。屋中只有书桌椅床,最多的是有几个大书架,像读书人,不像个太监,但他确确实实就是个太监。
楼窈关了门,转身遇到肖容,她抿出笑,“大人,您回来了。”
肖容看楼窈,点头。
“我给您奉茶好不好?”楼窈站在门外。
“不必,你回去吧。”
楼窈依依不舍,肖止来了,他眼神不好,像瞧不起她,她向来能适应这样的眼神,大咧咧地回看肖止。
肖止一言不发入屋。
楼窈找了个角落蹲着,偷听他们讲话。
“干爹,公主的玉珠串到底长什么样?”
“缠两圈能挂在腕上,翡翠串的,最中间有一颗金珠,雕了‘昭’字。”
“这么普通,哪好找呢。那采买太监也是财迷心窍,公主的首饰都敢偷了拿去卖。”
“……”
楼窈心惊,如果没猜错,她见过公主的玉珠串,就在她们盛花楼。
“你还要偷听多久?”肖止突然开了门,嫌弃地推楼窈,“赶紧走。”
被推的是大臂,楼窈轻蹙眉,她完全不生气,也没有认为自己哪里有错,她依旧高高踮起脚尖,目光跃过肖止,掷向肖容。
楼窈生得乖巧,笑容也甜,若不说她原先的身份,可能别人要以为她是谁家的乖小姐。
肖容回避了楼窈的笑,他别眼进屋,走到最里,在门外是看不见的。
楼窈回了房,小腹坠疼得厉害,外边又下雨,膝盖也疼,都是在盛花楼留下的老毛病,治也没钱治,反正是疼不死人的,忍着就是。
她蜷成一团,背脊弯着,棉被被她抓在手心,抓出皱巴巴的纹理。
“楼窈姐姐,我干爹找你!”肖戈轻轻敲门,稚嫩的声很明显,他不是个阉人。
楼窈迷迷糊糊地松手,爬起来穿鞋,跟在肖戈后边儿,她笑起来好像什么毛病都消失了,“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呀?”
莫不是撒花粉被发现了?不过发现又怎样,她有一百个理由辩解。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干爹需要人磨墨,也可能是要你帮忙找书,”肖戈一停,有点质疑,“楼窈姐姐,你识字不?”
楼窈呆滞一下,摇头,“我妈妈……孙琳琅从来不让我这种人认字。”
肖戈若有所思地哦一声,敲响肖容的房门,“干爹,楼窈姐姐来啦。”
楼窈打心底认为太监买妓女就是想找个伴,虐待也好怎样都罢,她认,她只是不想待在盛花楼了,只要出来了,再怎么样都好!太监也认。
只是肖容好像真的只是看她可怜,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比方现下。
楼窈进屋后一直安静站在椅子后右侧,肖容还在写文书,没有说话,一时无声。
过了一小会儿,肖容示意楼窈去找地方坐,她听话,以前有人叫她坐,都得唯命是从,什么奇怪恶心的都有,她见惯了。
看楼窈摆出那副姿态,肖容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脑门,“你随意坐就好了,我不对你怎样。”
楼窈捂着被拍过的地方,乌眸里尽是不解,她盯着他去翻柜子,拿出一罐药,他道:“活血化瘀用的。你身上有没有病?”
楼窈听言,警惕地坐直身,连甩头,“我没病,什么脏病都没有!”
她反应激烈,倒吓了肖容一跳,肖容把药罐塞到她手上,“你误会。若你身上有那些病,我就得带你去治,明白了么?”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