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金主明面上的授意,季陵这几日是忙里忙外,事事亲力亲为,干劲非常十足。
今日早市,小热,来客熙熙攘攘。季陵在前铺柜格招呼打点,陈余铭跟锦洛二人在库房里,捆包记账。
锦洛给小工扶着茶包,对着朝前院晃神的陈余铭说:“甄家八石已经驮走,你对对账,他家是月结,算起来也没几日了,标好记着去收。”
“喔,”陈余铭回神,赶紧翻账入册,撂笔后,他挤了挤锦洛说,“瞧出什么问题没?季陵是不是吃错了药?”
锦洛没觉察,听他一说顺眼一瞄:“他寻常不都这么干活么?”
陈余铭指着前铺来回晃悠地身影道:“那倒不是,只是那脸,几时笑成这样过?跟白拣到宝贝似的。”
锦洛收回眼时莫名其妙笑了:“可不是拣着宝了么?改明儿你爹也给你指上一门亲,怕是你笑的更欢。”
“什么意思?”陈余铭一脸震惊,“你是说……他思、春!还思成了?”
“哎呀,我可没说,瞎猜什么。”锦洛拍了拍手,扭转话头,“佟侍卫近日回来得晚,里边加他消耗的包袱,抵得上好几个脚夫且能多送几家。”
“那是,铺子里论力气谁敌得过他?最要紧的是还不费工钱。”陈余铭顺杆子回了句,但疑似季陵有人这事太刺激,根本无法忽略,他又把话头扯了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讲?哪家姑娘啊?本地人?几时的事?什么程度了?我要不要备个礼钱之类的?”
“我统共跟季掌房都没处几日,哪晓得他有没有人。”锦洛欲盖弥彰,闪烁其词道,“任谁拣到宝不都得乐上天,你与我我讲的就是两件事,你怎地混为一谈?”
“可你方才讲的分明就是一句嘛!”陈余铭奇道,“但凡听的人,都会做我这样解吧?”
锦洛开始一本正经耍赖:“我瞧就是你爹定给你指了亲,你才这般想,戳到你了。”
陈余铭瞬间离他八丈远,羞愤说:“我爹娘守得紧,从未与我提过这等事,半分心思都不曾有,我还……还没及冠,莫要开玩笑。”
一见陈余铭脸红到脖子根,锦洛掩不住笑出声:“哟,哪个少年郞不留情?思春都晓得那便是过来人,不防事,你讲与我听,给你保密。”
“你就是有意为难人!焉儿坏!”陈余铭手帕一甩就跟着杂役往前铺去了。
正巧崔洝辰刚从前铺走过来,俩人打了个照面,陈余铭敷衍又羞愤的唤了声:“表兄。”便跑开了。
崔洝辰立身瞅了他背影片刻,回过头走近锦洛说:“这是怎么了?脸跟烹熟了样。”
“主君,”锦洛笑意未消,说,“聊他趣呢,谁知脸皮薄,不经逗。”
“敛着点,当心弄哭鼻子,”崔洝辰也笑,抬眸瞧了一下库房里的货,问,“忙得过来么?都别累着,使点银子多雇上几个人也不打紧。”
“西屋里都是些腿脚不便的,做个手活拆分茶叶不成问题,有手臂不灵的就跑个腿绑个小包送货上门,旁的能使的季掌房都收了,银子不少分文,还管吃食。”锦洛归置完身侧的物件,起身瞧着前铺说,“他都盘算得明明白白的。”
“难得这么个性子,却又偏生了那么张嘴,”崔洝辰微微侧首一观,说,“你们几个门清。”
锦洛应说:“都懂,哪怕佟侍卫跟他针尖麦芒,私底下那是认的,这人拨算盘还好使,不多见。”
听到这里,崔洝辰楞了,随即点头说:“那倒是。”
正当二人心照不宣时,佟盛提着刀奔了进来,一见崔洝辰恭身道:“主君!”
崔洝辰神色一凝,对锦洛说:“铺子现下忙,账目你帮着陈余铭仔细核对下,若是错了,须让他自己整明白再改,我先回。”
锦洛退身拱手相送:“是,主君。”
这是自个混迹欢场多年练出来的敏锐,遇多了酒肉皮囊相,季陵这样的人的确不多见,他细软如发的心思,锦洛也是暗地里小心收着,越是这样就越明白季陵隐约的顾忌,自个必须做到审时度势,清楚进退。
崔洝辰不知季陵老早就给锦洛提过醒,大家都是聪明人,处得恰到好处。
一回宅子,佟盛便退去左右,关上门,附身说:“主君,杜简事发。揭案的果然是周文升,奎大人拿着供状直呈御前,现下陈大人与董大人已赶在赶往赀州府衙的路上,人是先拿住了,正听凭发落。”
崔洝辰问:“没辩解?”
“并无,”佟盛蹙眉说,“只是不停的骂贺秋是没有脑子的蠢猪。”
崔洝辰转着指环沉思,少顷,抬眉说:“贺秋亲自动手?”
“贺秋原本因着流言正要找杜简质问,眼下恰好顺东风拿人,现下将人囚禁府衙内,杜家一屋子等也都受控收监。”佟盛答道。
“有清查杜府名册?”崔洝辰想了想,又问,“以往账目都瞧过了么?”
佟盛说:“贺秋拿着名录首先便将上下可查的都一一验实,不明类目都另行封卷等候二位大人到堂调审清查,若有疑惑之处得回京调取户部档册再做核对。”
“嗯,”崔洝辰颔首说,“户部册子多如海,加上他在位那么久,查起来到底是费工夫,对不对得上,他都要趁机自救,这便成了他妄想与奎隆作合的契机。你猜,新官上任一手空的奎大人敢不敢再交一次白卷?”
“弃子就是弃子,”佟盛斟酌了下说,“换成是卑职,无论杜简拿什么贿赂都不可能赢得转机。若非陆大人一事掀起尘嚣,皇上断不会在奎大人办事不力中一忍再忍,眼下没有比证明他有用更要紧的了。”
崔洝辰挥手:“人在生死关头总会出现些意料之外,不能松懈,交给陈振德,你接着盯紧贺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