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蘅看着谢昭然掌心的新茧,那是前日帮刘夫人加固毡房时磨的。自从沙匪退去,军眷们的日子愈发活络:清晨有孩童在胡杨林里认药草,黄昏有妇人在沙棘园编防沙帘,就连刘将军家的毡房外,都种上了沈清蘅改良的“昭蘅苗”——沙棘与银杏的嫁接品种,春天开的花半是金黄半是银白。
“母亲来信说,妹妹把咱们寄的沙棘蜜分给了太医院的小学徒。”沈清蘅替谢昭然解下铠甲,里衣上绣的银杏纹正是刘夫人教的西北针法,“现在京都的贵女们都在传,用沙棘蜜敷面能抗风沙,倒忘了这东西最初是治刀伤的。”
暮色漫进帐中时,元贞攥着沈清蘅的银铃不肯松手,小辫上还别着刘夫人新做的沙棘花绢饰。帐外传来刘将军的笑声,混着陈夫人的小调:“沙棘红,胡杨黄,银铃响处药香长——”沈清蘅望着谢昭然与刘将军在篝火旁比划战术,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沙暴夜,刘夫人曾带着绣娘队冒死运送药箱,如今那些染血的针脚,都成了毡房里最温暖的花纹。
“明日随我去看新挖的暗渠吧。”谢昭然忽然握住她的手,让两枚铃铛贴着沙棘蜜陶罐轻响,“刘大哥说,等开春就带元贞兄妹去看月牙泉的红柳林,教他们辨认能止血的红柳花。”
沈清蘅望向帐外,刘夫人正领着元贞给骆驼喂沙棘叶,小女孩的银铃与母亲的铜铃在晚风中应和。她忽然觉得,所谓安稳从不是战火的永熄,而是像胡杨与银杏,在沙地里扎下共生的根;像军眷与将士,在岁月里织就的网——刘将军的甲胄、刘夫人的针线、元贞的银铃,还有陈夫人的偏方集,共同串起了这片土地的生息。
更鼓敲过初时,元贞趴在刘夫人膝头打盹,小嘴里嘟囔着。
晨风吹过胡杨林,千万片叶子同时轻响,像在歌颂沙海的新生。沈清蘅望着远处亮起的灯火,军眷们正把新收的沙棘果搬进地窖,刘元启举着松明火把护送母亲和妹妹回帐,甲胄上的胡杨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她忽然明白,这场与沙匪的较量,最终赢来的不是寂静,而是让每个孩子都能在父母的目光里长大,让每个家庭都能在胡杨的荫蔽下生息——而这,才是西北大地最坚韧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