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兰堂絮语
晨光透过湘妃竹帘洒进沈府后宅,沈清蘅捧着新采的白薇花刚踏入母亲的兰堂,便听见谢老夫人慈爱又带着调侃的声音:"沈家侄媳妇,你家这闺女可真厉害,把我家昭然治得服服帖帖!"
沈夫人放下手中的《女诫》,温婉地笑着接过女儿递来的花,微微欠身行礼:"老夫人谬赞了,清蘅不过是跟着胡闹。"她素手轻拢鬓边珍珠步摇,发间茉莉香与白薇花的清苦交织,"前日她还说,昭然送的《本草纲目》倒比《女诫》有趣十倍。"
沈清蘅正要开口辩解,忽觉裙摆被人拽了拽。低头见李婉柔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怀中抱着只雪白的波斯猫,眼尾的丹蔻艳得惊心:"沈姐姐好雅兴,听闻谢公子昨日又翻墙来送......"话音未落,那猫突然弓起脊背,利爪划破她的茜纱裙,朝着沈清蘅怀中的药篮扑去。
"小心!"沈清蘅侧身护住药篮,却被猫爪勾住发间银簪。千钧一发之际,谢昭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阿雪!不得无礼!"玄色身影如惊鸿掠过月洞门,腰间铜铃震碎满院喧嚣。少年稳稳托住波斯猫,指尖却不着痕迹地擦过沈清蘅泛红的耳垂:"沈妹妹的发簪,可还完好?"
沈夫人轻咳一声,谢老夫人已笑着拉起她的手:"走,侄媳妇,咱们去后院看新开的玉簪花。"临走时,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两人,"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闹去。"
待长辈们走远,李婉柔突然冷笑:"谢昭然,你堂堂谢府嫡子,竟为个大理寺小官的女儿......"她的话被沈清蘅截断:"李姑娘可知,这白薇花看似柔弱,却是治外伤的良药?"少女将药篮抱在胸前,素色裙裾扫过青石,"就像有些人,金玉其外,未必能解他人之困。"
谢昭然忍俊不禁,晃了晃手中的铜铃,惊得波斯猫跳下地。他从袖中掏出个檀木盒:"沈夫人前日说你畏寒,这是西域进贡的暖手炉。"盒子打开,鎏金掐丝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羽上的明珠与沈清蘅的玉佩遥相呼应。
李婉柔脸色骤变,转身时裙摆扫落廊下的青瓷花瓶。碎片飞溅间,沈清蘅突然瞥见墙头上闪过道熟悉的身影——是父亲的贴身侍卫。她心头一紧,莫非大理寺那边有了新消息?
当夜,沈清蘅以整理医书为由来到母亲房中。烛火摇曳下,沈夫人仔细擦拭着女儿的银簪:"谢家与李家的恩怨,你父亲不便插手。"她将簪子别回女儿发间,指尖残留着沉香的温度,"但昭然这孩子,倒比表面心思通透。"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轻叩声。沈清蘅拉开窗,只见谢昭然蹲在墙头,手中举着盏莲花灯:"沈妹妹,明日去城郊放灯?我打听到......"他突然噤声,目光落在沈夫人身上,慌忙行礼:"沈夫人万安!"
沈夫人掩唇轻笑:"既是约了清蘅,明日辰时来正门接她。"她转身时,谢昭然朝沈清蘅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腰间铜铃随着夜风轻响,惊起檐角沉睡的麻雀。
待母亲睡下,沈清蘅倚着窗棂,望着谢家墙头晃动的灯影。白薇花的香气混着谢昭然带来的雪松香,在夜色中氤氲成谜。她知道,这场花灯之约,或许藏着比风花雪月更惊心动魄的秘密。
次日辰时,谢昭然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准时停在沈府门前。他今日特意换下了平素张扬的玄色劲装,一袭月白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清俊,腰间鎏金铜铃也系上了崭新的靛青丝带,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沈清蘅在母亲的目送下上了马车。车帘掀开的刹那,谢昭然伸手搀扶,指尖相触时,两人皆是一愣,又慌忙各自别开视线。马车缓缓驶向城郊,透过车窗,沈清蘅望见谢昭然始终策马随行,时而低头与她谈笑,时而警惕地观察四周——自昨夜齐王党夜闯谢府后,他似乎变得愈发谨慎。
烟花散尽时,谢昭然忽然拽着沈清蘅往人群深处跑,鎏金铜铃撞出欢快的节奏。前方长街悬着百盏走马灯,红绸上的谜面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引得文人墨客们争相驻足。
"敢不敢比一比?"谢昭然指着最中央的巨型麒麟灯,灯腹垂下的十道红绸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若你连赢三局,我便..."他话音未落,沈清蘅已取下最近的红绸。
"谜面'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打一物。"沈清蘅指尖摩挲着绸缎,瞥见谢昭然挑眉的模样,唇角微扬,"是画。"她话音刚落,摊主便笑着将一盏玉兔灯递给她,玉兔眼睛竟是两颗晶莹的夜明珠。
谢昭然眼中笑意更盛,跟着取下第二道红绸:"这个可难——'一物生来真奇怪,肚下长个大口袋'。"他故意拖长尾音,却见沈清蘅盯着灯火沉思片刻,突然展颜:"是袋鼠!我曾在父亲的《海外奇谈录》中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