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而已。
“月清,将罗汉床上的锦被抱走吧,相爷睡在这里不合他的身份,也委屈了他。既然这里是他从前的住所,肯定不只一间屋子,你去给相爷收拾间干净宽敞些的出来。”
月清眼皮跳了跳,后背莫名一寒。
“夫人……”
顾卿然温柔地歪了脑袋,“别担心,只是收拾一间屋子,你若是怕出什么事,只管说是我吩咐下去的。这张罗汉床狭窄,相爷金尊玉贵,日日睡在这里,岂不是为难了他。”
反正她也醒了,徐寂行对她的那点责任也不必再维持着,她不想勉强他。
月清愣了一瞬,觉得有理。
顾卿然就要再躺下时,手指摸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她的布娃娃!
“咦!月清,这个娃娃是你帮我从府里带过来的吗,谢谢……”
“夫人,奴婢没有。”月清正在整理罗汉床,她偏过脸来,腼腆地笑笑,“许是宝春姐姐给您捎来的,宝春姐姐方才去相府给您拿些衣裙来,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到时候奴婢问问她。”
“不必了。”顾卿然轻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布娃娃的嘴巴,她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疼痛难免,不能久坐,躺下来时也只能平躺着。
不是月清,那就是宝春。
布娃娃乖巧地躺在她的臂弯里,一如从前。她抱了这个娃娃十几年,从以前的顾家到走失再到李府,如今她又来了京城。
只有宝春会明白,这个娃娃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月清,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
重伤难愈,何况伤口那样深,哪怕睡了这样多的日子,她心神依旧疲累。
月清想起徐寂行冷面慑人的嘱咐,更是不敢打扰她,连忙理好罗汉床,就退了出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是儿时走失的长街里,她看着娘亲走远的场景。
“娘亲。”
顾卿然在梦中蹙紧了眉,手指搅住身下的锦衾,她用了些力气,磨得手指发红。
徐寂行撩开床幔,看到的就是她面色苍白、嗫嚅着什么的样子。
梦里,有人抚住她的手指,疼痛消失了些,她呢喃了一声“别走”,便睁开了眼。
巴掌大的脸大半埋在锦被里,洁白的额头上出了些冷汗,贝齿咬着下唇,留下生涩的唇印,眼眸含着可怜脆弱的水润,眼波流转的一刹那,无助而懵懂。
别走。
“你怎么来了?”顾卿然将手指从徐寂行的掌心中抽出,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往后退一些,但没有成功,因为胸口的伤会牵动后背,她撑了一下胳膊,小脸便皱成一团,龇牙咧嘴地发疼。
“乱动什么!”
徐寂行几乎是将她按在了柔软的被褥里,明明握在她的手腕上的力气极大,可是她身子却不疼,整个人陷入软绵绵的丝绒里,再也不敢乱动。
他训斥的意味过浓,尽管接下来替她掖好被角的动作称得上轻柔,顾卿然还是被他冷厉的一声给弄得闷了声。
徐寂行不愧是徐寂行,这样的时刻轻易不会哄人。
她好歹也是在他怀里受的伤,现在他这样威压冷厉的模样,远胜那些夫子。
顾卿然别过脸去,留给他一个清瘦雪白的侧脸,从前微鼓的脸颊肉不知何时已经没了,现在只有过分精致的轮廓在撑着。
“方才你说别走,是做梦了么?”
徐寂行在她床榻边坐了下来,声音缓了许多,沉稳而平和。
“做梦梦到了我的娘亲,徐寂行,我还是会想她。”
顾卿然不是第一次挨他训,恼了不过半刻,还是偏过脸来,好好地说话。
“我想她,要是她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其实我一直很想她。”
徐寂行记得她父母早逝,她该是顾夫人离世后被带去李府长大。
他想起些什么。
这样的身世,是另一种极端。
徐寂行沉默地看向她有些失落的眼底,忍住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只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肩。
黄大夫叮嘱过,这些日子,他最好离她远些,抱她这样的姿势,只会影响她的伤口。
还有,便是不要惹她生气。
若是留下病根,一辈子也不能养好。
“要是舅母舅舅可以来看看我也好呀。”顾卿然丝毫不知他动作陡然的僵硬,就这么自言自语。
江南离京城太远,想要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徐寂行缓缓眨了眼,道:“你就这么想念江南?”
连一年仅有一次的愿望都是离开京城,是……为了去江南。
顾卿然抱着布娃娃,怀念地说:“江南有我的过去,我的家人,还有我的朋友……”
徐寂行冷了眸,落在她肩膀上的温热也消失不见。
他盯了她许久,再开口时竟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冷酷:
“这样的话不合时宜、更不合你的身份,日后不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