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像林诗音完全没有想到,李园里正有如何混乱的场面在等着她一样,云出岫也没有想到,马车才刚驶入太原城的大门,他不过是接过窈窈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整个人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两只脚上扣着铁链,一动就哗啦啦作响;不过鉴于他完全知道这是谁干的,甚至已经很习惯这个人干这种事了,所以其实也并没有被吓到就是了。
耳边回荡着《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间歇夹杂着忽高忽低的欢笑声,让云出岫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沉水香从床头的缠枝牡丹鎏金炉李袅袅升起,暖意裹着他的指尖,他坐起身,床帘上的玛瑙坠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杏黄帐面上投下流霞似的暖光。
听到动静,原随云施施然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居高临下的睇了他一眼。云出岫一个哆嗦,想去解脚铐的手立刻收了回来,朝他讪讪一笑,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先发制人的说道:“窈窈居然背叛我,听你的话给我下药!”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只能说明,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姑娘,不是吗?”原随云微微一笑,走过来坐在了床边。“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像李自奚一样被你扔下,说不得,就落在我的手里了呢?”
啊这。云出岫一时语塞,但他向来没理也要搅三分,当即嘴硬道:“我把神棍留给你,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嘛,怎么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哦,原来云公子也知道,拐了别人的未婚妻闹失踪,是很让人生气的一件事啊?”原随云冷笑一声。眼瞅着他真的生气,云出岫立刻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柔情蜜意的说道:“什么失踪啊,人家不是给你留了信的嘛。”
“留书出走就不是出走了吗?”
“那我现在也回来了啊——而且一回来就发现你把我扔青楼来了,你不会这几天都住在青楼里潇洒快活吧?”云出岫说着,忍不住嘟起了嘴。原随云转过头,一把捏住他的嘴巴,忽然神秘一笑:“你就只想到了这个吗?”
“?”
云出岫不明就里,歪着头看着他,却见他屈指叩了叩床柱,大床内侧的墙壁应声而开,露出一整面墙的暗格,其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长鞭、镣铐、角先生、缅铃,还有一些云出岫根本认不出来的玩意儿。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红晕迅速爬满了整张脸庞,偏偏原随云还在他耳边继续说道:“这两日,我无事可做,正把上次我们没玩完的那本避火图又看了一遍,发现了很多很有趣的玩法呢……嗯,这家琼华苑,无愧是太原最出名、最豪奢的青楼,我想要的东西,他们都给我准备好了……”
“原随云,你这个变态!”听到这里,云出岫再忍不得,大叫着扣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床上,翻身骑在他的腰上,把他的双手按在头顶,紧紧握住了,这才感觉那种仿佛被人当众扒了衣服的羞耻感略略降了几分。“拜托,我的病才刚好呢!”
“呵呵,我看你留书出走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之前还生着病啊?”原随云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他难得带上几份羞涩和恼怒的脸庞,只觉得那抹晕红落在他美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难言的艳色。“怎么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那还不是你太变态,要是我把林诗音留给你,说不得她现在就是个死人了!”话说到这里,云出岫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你这几天可能什么都没做吗?别说笑了!那既然你都整过别人了,怎么对我还那么大火气?”
“嗯……大概是因为别人没有你好玩吧。”原随云故作思考,随后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果然被云出岫一顿乱拳招呼。他轻而易举的挣脱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反手勾住云出岫的背,把他压向自己:“可是,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陪我玩吗?”
才五六天没见而已,算很久吗?!
云出岫心里暗暗腹诽,但看对方眉眼一弯,做出罕见的有些委屈的情态,他又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其实,上次在野外玩耍的时候,因为实在太累,他还预留了几个玩法,想着第二天继续呢,不想当天晚上自己就发起烧来,计划当然也就随之付诸东流了……
大概也是怕他再着凉,大白天的,这屋子里居然还放了火盆,烧得他身上也火热,心里也火热……
好半晌,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玩。”
……
等云出岫能神清气爽的把李自奚和窈窈叫过来问话,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原随云早早的就领着丁枫去院子里练武去了,并不在屋中。李自奚进门以后,先是一个滑跪,抓住床上坐着的云出岫的手,痛哭流涕的说道:“小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属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啊!还有窈窈,我真没想到,你好不容易回来,她居然被原少庄主蛊惑,给你下了药,让你昨晚受尽折磨……唉,我已经狠狠骂过她了!”
闻言,窈窈忍不住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明明自己也是为少爷好啊,既然回来了,总是要过原少庄主这一关,让他得偿所愿,发发脾气,事情不就过去了,瞧少爷那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要说他俩昨晚没和好,自己才不信呢。
果不其然,云出岫抽回手,捧着脸晕乎乎的说道:“神棍,你说什么呢,我最喜欢被老原折磨了~”
李自奚:“……”
李自奚:“…………”
他好想吐啊,某人的脑子是真的不正常了,害自己拍马屁都能拍到马腿上!
不过他一向机警,见势不对,立刻调转话头:“那当然了,谁不知道你和原少庄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逼人啊,不像李园那边,那可就是一片混乱了!”
他要说这个事,云出岫立刻有了兴趣,当即一叠声的问他具体出了什么事情。窈窈端上新做的点心和茶水,三个人把头凑到一起,开始分享新鲜的八卦。
这倒是李自奚十分喜欢的环节,所以他十分详尽的告知了云出岫,原随云怎么假借李寻欢之口,给太原附近所有与李家有交情的江湖人士都写了信,怒斥龙啸云挟恩图报,逼迫他把从小定亲的表妹让出来,此等恶事,自然是听得人怒发冲冠,于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星夜赶路,来了李家,把龙啸云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连病都不敢病了,当天就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忙忙搬出了李园。
云出岫听到这里,当即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可他这么一走,岂不是正中了信中所说的’装病’一事吗?真是个蠢蛋,这个时候,他不仅不能离开李园,还得继续病得起不来身才行啊,否则,便是他搬出太原去,这骂名也会一直跟着他呢。”
“那是你不知道,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他就是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到底也不是个聋子啊。再说了,那些人也不知道信不是李寻欢写的啊,比起龙啸云这个外来人士,他们相信的自然是自家侄儿啦,打从他们收到信开始,龙啸云就是烂泥糊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说到这里,李自奚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哆嗦:虽然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但原少庄主的手段,还是那么令人胆寒啊……
云出岫奇道:“以小李探花的脾气,不是应该为他义兄解释,说那些信不是他写的,是有人栽赃陷害的吗?”
李自奚道:“他当然说了,可他说了,人们就会相信吗?若信是作假,那么作假此信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他请来的这些人,难道不是李家至亲至信的友人吗?难道会害他李寻欢吗?那想来还不是为了保住他的未婚妻!我听丁枫说,倒是有几个人,怀疑是这庄子里的忠仆给他们写的信,毕竟他们一直在这庄子里伺候,既熟悉小李探花的字,也见不得他被人欺负……那事情不是又绕回来了嘛!”
“好吧,说到底,还是他一心想把未婚妻让给别的男人这件事,太过于惊世骇俗了,怪不得别人要胡思乱想。”云出岫笑着喝了口水。李自奚继续说道:“昨天林姑娘回到李园,那更是不得了了!你肯定想不到,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