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浑身破破烂烂，灰尘满身，杂乱的头发中满是草叶和跳蚤。强盗头目原本一脸警惕，见袭击自己的人是这样一个肮脏不堪、枯瘦嶙峋的老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轻蔑起来，腰背挺直，下巴也昂了起来。

“呔！你这老叫花子，自己尚且吃不上饭，倒在这里逞英雄！今天就让爷爷教教你，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这样说着，他狞笑着朝那老乞丐走了过去。

“你说错了，我一臭要饭的，可不是什么英雄。”老乞丐嘿嘿一笑，从腰间取下个葫芦，仰起头喝了一口其中的浊酒。“不过，今日遇到你，倒是可以吃顿饱饭咯。”

不等他说完，强盗头目爆喝一声，将手中长刀迎头剁下！茶摊摊主的女儿看见这一幕，顿时惊叫一声，把头埋在了父亲的怀里，然而，等了又等，她也没听到惨叫声，只有轻轻的风声在耳边拂过，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就见强盗头目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臂上根根青筋高高鼓起，但他手里的刀，始终被人拦在半空中，怎么也劈不下去。

拦住刀的是什么？

是一只脚！

那老乞丐翘起一只脚，用两根脚趾夹住了刀刃，随后，他抬起另一只脚，往强盗头目的小腹重重一踢，当即把人踹了出去。

强盗头目没料到他的动作，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被手下扶住，这才止住退势。他脸上挂不住，不由狠狠甩开手下的手，招呼众人道：“愣着做什么，给我一起上！”

眼看着几个强人成包围之势从四周围过来，老乞丐也不过只是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酒。随后，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又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两个强人乘机拿着木棍往他身上打去，不想那老乞丐抖了抖身子，直接用腋下将两根木棍夹住，任凭他们如何用力试图抽回棍子，竟都抽不出。强人头目见他们三个人纠缠在一处，自以为有机可乘，当提提着刀从后面劈砍过去，不想老乞丐夹着两根木棍，双手用力一旋，两个抓着木棍的强人虎口一麻，脚下不稳，被他硬生生摔了开去，随后，那两根棍子就齐齐落在强盗头目的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把手里的刀一阵乱挥，但那刀如何能比得上棍子的长度，及至他被棍子打倒在地，那刀也没有伤到老乞丐半分。

这下子，几个强人谁不知道惹到了不好惹的人物，也不管头目的死活，转头朝着几个方向一哄而散。那强盗头目被打得睁不开眼睛，也把刀一扔，直接跪倒在地，哐哐哐的朝着老乞丐磕了几个响头：“大爷，你是我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您，是小的的不是，我这就走，这就走……”

见他就此认怂，老乞丐倒也不多和他计较，仍是笑着说道：“其实，你今日惊扰的不只是我，还有后面那辆马车里的人，便是老儿我今天不出手，他也会出来阻止你的，虽然我本可以不说出来，但还是叫你们知道，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才好。还有老儿我，反正居无定所，在哪儿要饭不是要饭，若是下次我再来这茶摊，没见到这儿的主人……嘿嘿。”

他说完，扔了手里的木棍。听到木棍落地的声音，强盗头目一个哆嗦，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马车上，在他们动手之际，窈窈就挽起袖子，想要从车厢里跳下去，只是因为老乞丐突然出现，她只推开了门，再没做其他动作。

隔着一道车门，林诗音面色铁青，既觉得愤怒，又因自己手无寸铁、柔弱无力，终究帮不上忙而略有神伤，云出岫则是饶有兴趣的支着脖子，看完了全程，这才从嘴角掀起些许微笑。

劫后余生，茶摊父女都围在老乞丐身边，不顾他的脏污，握着他的手再三感谢。老乞丐却推开他们的手，露出一副讨好的神情，朝他们拱手道：“两位好心人，你们好心有好报，能不能请你们，赏老儿一碗饱饭吃啊？”

这点要求，茶摊老板自然是满口答应，取了摊子上的热茶和各式茶点，满满放了一盘，置于桌上。老乞丐此时倒如同世上所有的乞丐一般，猛地扑将上去，吃了个肚子浑圆，又将剩下的茶点收进衣服里，这才跌跌撞撞的下了桌。

“恩公，还未请问您高姓大名呢？”见他要走，老板连忙上前几步，高声追问道。老乞丐脚步极快，只听风中传来一声笑答：“半碗残茶酬落魄，一身侠骨换酒钱，莫问浮名赠晚照，孤云去后野鸿飘。”

暮色四合，天边燃起一片赤赭交错的霞光，为远山轮廓镀上一层金芒。茶摊旁的野蓼草簌簌摇动，每一茎穗子都坠着半枚将熄未熄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