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这“没能力”的阿翁,面上依旧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恭敬模样。
刘元松了口气,佩服起刘邦的容人之量。难怪此人最终能夺得天下,确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她断然是没有这份度量的。
睚眦必报,辱她者死。
她有仇一定要当场就报,委屈不了自己一点。被亲爹丢下去,她也当场报了仇。
这世间没有人值得她屈服。唯有一人例外,她的阿母,吕雉。
吕雉温婉善良,坚韧聪慧。哪怕替刘邦下了大狱,她都只顾着安慰着刘元,不要害怕。
恰在此时,她又听见刘邦开口:“先生言寡人没有领兵之能,可否不吝赐教?”
“臣定当知无不言。”韩信将刘邦扶了起来,神采飞扬,眉眼间的郁气也早就一扫而空。
青年的眉眼温润,目光却如同宝剑初露锋芒,他朗声道:“这五十多万人,对于大王而言,太多了,反而是灾祸。”
“那依你之见,寡人可领兵多少人?”刘邦盘腿坐了下来,开始烤火。
韩信见状也坐了下来,十分笃定地说道:“至多十万人,一两万人最好。”
刘元见刘邦脸色稍有不渝,拼命朝着韩信使眼色。
刘邦的声音略带寒气,缓缓问道:“那你呢?你又能将兵几人?”
是十万,二十万,还是几十万?
刘邦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料定他会说出一个比自己多很多的数字。
可包括张良在内的诸人却依旧瞪大了双眼,只因他们听到——
“臣若是将兵,自然是多多益善。”
刘邦没忍住黑了脸,好一个狂妄自大的小子!但这份狂妄,乃公喜欢。
萧何说得对,此人是个好苗子,且让他试试罢。
刘元在刘邦身边,仰头看着韩信,她算不算打卡了这“多多益善”的名场面?
皎洁的月光似乎为他镀上了一层光。
韩信生的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他不似张良那般貌美如妇人,更不似霸王那般身材魁梧高大。
他骨相极美,生的一张鹅蛋脸,眉弓高,丹凤眼,不笑的时候带着些许冷意,仿若山涧积雪,笑起来偏又肆意张扬,仿佛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
他衣裳依旧有些湿,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少年人自信、骄傲,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可刘元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只见他颇受感动地看向刘邦:“大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刘邦也与他好一番君臣相得。
看见这二人的模样,刘元噗嗤就笑了,好一个小白兔与大灰狼,韩信或许是一个“国士”,一个将军,却不是一个政治家。
刘邦则不然,他是天生的政客,天生的帝王。
这一笑便引来刘邦的打量:“元,何故发笑。”
“我为阿翁高兴,恭贺你又得一员大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天下的局势就要变一变了。”刘元满嘴跑着火车,倚着刘邦。
“女公子有如此眼光,臣恭贺大王。”张良深深地看了刘元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眼光?”韩信嗤之以鼻,“我方才听大王讲,这绕道萧县,是你提的。”
“不知韩公有何赐教?”刘元也想见识一下这韩信,到底是怎样变幻莫测,又是怎样的国士无双。
“你这绕道之法,当真是愚不可及。”韩信挑眉看向刘元,嘴上丝毫不留情面。
其实倒也没有这样不堪,比刘邦还是强上许多的,他是故意这样说。
他本以为,这丫头听到自己这番话,只怕又要不快。
刘邦和张良也是这般想的,他们也怕刘元又疯起来。
便是身体再好,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何况后面还有项羽的追兵,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刘元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元自知愚钝,愿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教我!”
拜、我、为、师?
刘元的行动再一次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预判——她就这样麻利地跪下了?!
张良心中大为震惊,从这一刻起,刘元彻底在他面前挂了号。
刘邦表情也有些微妙的变化,这兔崽子倒是有些机灵。
韩信胸口有些闷,这父女俩还真是如出一辙,这女子更是狡猾至极——她以为这样一来,自己便不好拒绝了吗?
想得美。
凭她什么阿猫阿狗,便能做我的徒弟吗?纵然她举荐了自己,纵然她是大王的女儿,那又如何?
韩信如此想着,便开口拒绝:“既然女公子如此说来,信怕是无福做您的先生。”
“好,那便依先生所言。”几乎韩信的话刚一落地,刘元就利落地爬了起来,不带半分犹豫,“先生既然没有这福气,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韩信莫名有些心虚,他之前说刘邦没有能力的时候,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心虚。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眼前的少女。
却发现她面上毫无表情。
刘元只道:“绕道萧县实属无奈之举,此举只能缓一时,却不能从根上解决眼前的危机。”
刘邦与张良对视一眼,示意刘元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