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继续说道:“项羽虎视眈眈,如猛虎追逐猎物,而我军人心涣散,看似有五十万之多,实则尽是散兵游勇,才被这厮以少胜多,一击即破。”
“至于勘察敌情、收复散兵、组织军队,元深知,此事定要一位通晓军事之人,此人非先生不可。”
说完,她看向韩信。
为何又非我不可?韩信听着她这一番话,心中不是不激荡,只是他心中仍有疑虑:“你又是为何认定,我便能行?”
刘元笑了,自然是因为历史上,你真的行,特别行。
她却没有正面回答韩信的问题:“今天下疲敝,战乱不息,生民煎熬。诸位又是因何来此?”
刘邦哈哈大笑:“自然是为了出人头地。”
“大丈夫居于天地,岂能不建立一番事业?诸公心中所求莫过于此。”刘元继续说道。
听到她这句话,张良点了点头,他在留地初遇刘邦之时,便是这样想的。
刘邦则是记起来了他初见秦始皇出巡的时候,彼时他还是个混混,却在心中生出无限向往——大丈夫当如是。
韩信神色莫名,他想起昔日在项羽处,后来在汉王,皆不被重用时的苦闷:“所以呢?”
“这一点,元与诸位相同。”
“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原因。一则,我母吕雉落入敌手,为人子女岂能坐视不理!”
闻言,张良称赞道:“女公子至孝。”
刘邦则是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有些不自在,这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毕竟他阿翁刘太公,也与娥姁一起被抓了。
刘元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阿翁刘邦乡土出身,此前不过是泗水亭长,秦朝一小吏耳,如今却已为汉王。”
刘邦脸色有些不虞,他这女儿可太会讲话——他是汉王不假,可眼下有如丧家之犬,哪里有王的威仪?
刘元指向前方的河流,慷慨道:“天下黔首恰似这水,为君者恰似水上之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1】,秦之灭亡皆来于此,我虽不才,却也有兼济天下之志。”
刘元话音未落,张良便激动道:“好一个‘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不想女公子竟也读荀子!”
刘邦则不以为然:“这些个酸儒,有什么好读的!”
韩信却在听见那句兼济天下之时,心中一动:这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气魄!
他深深打量了刘元一眼,却听见更为振聋发聩的话——
“我,刘元,愿竭尽毕生之力,只为耕者皆有其田,百姓各安其业,如此而已。”
说完,她抬头看着韩信,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若韩公因先前之事心中不快,刘元任凭处置。”
至此,韩信彻底愣住了。
好一个如此而已,直教他喉咙堵得慌。
他看见自己伸出手,将眼前的女子扶了起来:“女公子折煞在下,我心中并未有任何不快。”
见刘元表情严肃,韩信清了清嗓子,补充了句:“倒是我,要谢过女公子的信任与举荐。”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刘邦便大笑着揽过刘元:“吾儿好志气,张良、韩信,尔等皆不如也!”
张良笑着点头:“大王所言甚是。”
韩信脸色有些微红:“承蒙女公子赏识,我必竭尽所能,救出夫人。”
刘元为的便是这句话。
她也没再下跪磕头,或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月光下,她冲韩信笑了笑。
这一笑,可谓豁达大度,便是许多年后,韩信也没能忘。
那句你可还愿意拜我为师,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可刘元是何许人也,她洞悉人心,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哄得所有人高兴。
当然,韩信也不例外。
但是,前提是她愿意。
刘邦伸了伸懒腰,嘴里还叼着不知道何时拔的草,左手扯着张良,右手揽着韩信,便离开了。
他做足了贤主的姿态,只满身痞子派头,与诸位雄主不同。
韩信向右侧过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恰在这时,刘元喊道:“阿翁与张公先回罢,女儿有事向韩公请教。”
刘邦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边走边吹起来了口哨。
而此时的韩信顿住脚步,转身,向前看去——
少女笑意盈盈,眼睛亮晶晶道:“至此,先生仍不愿意收我为徒吗?”
韩信的喉咙有些痒:“女公子真知灼见,雄心壮志,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你有。”刘元笃定地说。
“若只论带兵打仗,天下没有人能越过你去,”她扯住了韩信的衣袖,仰头看向他,坚定地说,“你是这世间真正的天才。”
“你为何如此信我?”韩信虽然一直颇为自信,可面对刘元的眼神,他却迟疑了——
便是萧丞相一直向汉王举荐自己,也并未如女公子这般坚定。
刘元没有正面回答,锋利的眼神直直撞向他的眼眸:“我尚且能这般相信你,难道韩公就这般不自信吗?”
她颇为贴心地扶正他背上的剑:“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当真不想收我为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