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复言,仍为:“未至。”
简王后与周王自金銮辇中缓缓步入祖庙,钟磬再鸣,礼官高唱:
“王驾至——!”
乐声中顿止人语,诸侯、百官齐起,文武百将、宗室子弟、命妇女眷,齐身肃立,行大周朝正三叩九拜之礼。
殿前广场上,拜伏如浪,衣袂翻动,肃穆如一。
周王一身十二章纹礼冕,神色威严。身旁简王后着大礼服,鬓边金凤如生,目光环顾,神情一丝不苟。
王登高阶,立于祭坛之上,俯瞰诸侯万官。礼官依序唱名,按旧仪,本应由太子一同登坛,与王共祭天地祖宗,诵祭文,奠玉帛,司血馔——然而,太子之席,至此仍空。朝堂一瞬静如死水。高台之上,太子一席空悬,香案前祭笏无人执掌,青烟一缕缕盘绕其上,更显那空位森然冷寂。
忽而,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自宫道奔至庙门,玉阶之下,一列内侍几乎是跌撞而来,衣袂未定,便已跪地高呼:
“太子殿下——至。”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却显狼狈的身影,已快步掠入肃穆神圣的祖庙之间。
太子周琰身披金线朝服,原本应端肃如仪,却步履急促,发冠微歪,额前汗水未干,玉带凌乱,麒麟佩左侧空悬,仿佛是临阵奔赴的将军,仓皇中失了一半铠甲。他止步于祭坛下,略作整理,便急急俯身行礼。礼虽有形,气已失衡,众目睽睽之下,愈显突兀。
殿上众臣,或坐或立,目光早已齐齐投来。无人言语,四下寂静如冰,却分明有千钧暗潮在席间涌动。
高台之上,周王神色原本如常,此刻却沉如积霜。他静静望着自甬道奔入的太子,眼底无波无澜,却像是有千针万线,藏在沉默之间。他不语,气场却冷得如同祖庙香火骤然熄灭。简王后侧首,眉心轻蹙,低声对侍婢道:“取帕,更冠。”
祁安王立于诸王之列,双手置膝未动,眼眸低垂,似未察觉这殿中风云变色,实则一字一句,早已尽收耳中。
诸侯侧目,有人袖中指尖轻敲礼案,有人悄然传目。谁也未说话,但众人心中已然知晓——这“迟来一步”的失仪,不止是礼节上的错漏,更是一场政治上的重锤。
焦太傅坐于东阶,眉微挑,视线落在太子失神的双眼之上,却无喜无怒,只将礼册轻轻合起,仿佛这一幕已在他心中排演百遍。
周王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冷肃:“太子来迟,失礼于先祖。”
话音刚落,钟磬倏止,祭乐断声,仿佛整座庙宇一瞬被寒意封喉,连香烟也停顿于半空。
“传旨——祁安王代司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