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当日,整个镐京城沉浸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天色微明,王城四门便已戒备森严,街道两侧悬挂着周天子御赐的黑金纹绫,迎风招展,彰显皇家威仪。
宫中早已灯火通明,执礼官、内侍、乐工、卜人、太史等各司其职,忙碌不停。大司乐亲自调试钟磬,确保音律和谐;太祝反复检查祭文,力求字句无误;司服官小心翼翼地将象征周天子血脉的金绣礼袍平整铺展,不容一丝褶皱。
大司乐亲执玉槌,敲试五音,以合《大韶》古律。一袭金绣大裘被司服官捧于石案之上,整齐铺展,每一寸褶纹皆须平整如镜,因那并非凡袍,而是周天子之象征——天命所归的昭示。香炉边,沉香缭绕,青铜炉上三足腾云,火势未灭,燃了整整三日三夜,似是将千年信仰沉淀其中。
祖庙之外,三重朱红石阶早已铺上绛紫锦帛。玉阶蜿蜒通往中央高坛,坛上一座熏香青铜大炉燃了整整三日三夜,香烟不绝,缭绕如云。案上列满祭品,玉器分九列,圭璋、璧琮、耜犁、鼎俎,无不承自列国重贡,各地贡粮、百兽五谷、鱼盐果蔬,俱按天象方位陈设。此刻庙门大开,金钉朱扉映着曙色,肃然如神朝降世。
当庙前钟鼓齐鸣之时,四方诸侯陆续抵达,百乐并奏,钟磬如雷,笙箫如水,天地之气仿佛为之一静。
《大韶》奏响,礼官于庙前阶下立定,高声唱名。三通鼓鸣毕,诸侯按册入席:
最先而至者,魏成王,周王胞弟。其人着墨青朝袍,仪仗简制,不饰浮华,然举止沉稳,气场沉静,一如他在朝中的份量。百官见之,无不肃然起敬。
紧随其后,楚清王步入祭场,其仪仗虽不张扬,却处处显露世族高贵。他神情平和,礼数得体,与人交谈低声而简,极具威仪。赵安武公则策马而至,一身重甲未卸,入场前方下马整装,步入玉阶之上,其目光锐利如刀,众人避之不及。
晋王仁襄君则步履从容,带随文臣数位,皆衣冠整肃。吕王景义侯一身素金云纹,神情平和,目光常落在礼册与庙制之上。陈王怀穆君则最为低调,衣饰淡素,仪仗不张,从者不多,但秩序井然,自有一派儒风。
齐姜公身着旧制祭服,面容庄肃,虽年迈,却精神矍铄。他一入场便引来诸臣注目,其地位与声望,仍是诸侯中不可轻忽的存在。他身后昭樕随行,素衣大礼,仪容整肃,不佩金饰,唯有鬓侧一缕浅青丝带。
姒夫人今日亦着王族女亲祭服,垂袖而坐,面色无波,神情凝定。她是周王唯一同母的妹妹,今日身份非同小可,既代表外戚,又象征天家血统延续,举止更是谨慎端正。
皇子们按序列坐,皆着礼服,年纪虽小,却在礼仪之中训练有素,一动不动,神情庄重。
女眷中,姬琼以大周宗女身份列席,衣袍浅紫,素无珠翠,仅以一道绣纹钗簪发。她目光始终未曾偏移,自始至终望向祭坛中心,神色沉静中隐隐藏着几分锋意。
卫康公佩玉执剑而来,身后卫榛同行。身披玄青暗纹朝服,神色冷静如常。广场上人声寂静,卫榛却未出言半句,只随父行至武臣之列落座,沉稳如山。
皇子们年幼者由乳母领护,稍长者则按序独坐,虽稚面未脱,却皆衣冠整齐,静如画中人。焦太傅坐于礼官东席,手中执礼册,不言不动,目光却时时巡视众臣分列之位,神情戒备。每一次礼官通传,他眼角总会微动一下。
诸王对坐之时,焦太傅率太祝与礼官校点仪程。然就在此时,一句轻语于列间悄然传出:
“太子今日……竟未至。”
此语一出,如风拂水面,百官不语,眼神却纷纷交汇。
此时,三通钟鸣既毕,太祝再度登阶,唱礼之次——本应传至太子周琰,登坛共主大礼。
然此时,殿中百官早已留意,东侧祭位空悬,太子并未现身。
焦太傅微蹙眉心,俯身低语太史:“太子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