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答,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将裙摆掀起一角,露出膝头处那抹青紫。
卫榛凝视着那抹青紫,眸色暗了几分,终是什么都没说,只自袖中取出药瓶,指腹轻轻蘸药,为她一寸寸敷上。
那药是凉的,他的手是暖的,触在皮肤上却像是某种悄无声息的慰藉。
昭樕指尖微微一颤,眼眶却悄悄热了。
卫榛敷完最后一点药,见她低着头,睫毛轻颤,像一朵微风中濒临凋落的小花,心头也不由一紧,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顿了顿,忽然低声笑了笑,半认真半哄地道: “小时候听我家隔壁的老张说——‘伤疤是男子的勋章,是姑娘的折扣。”
说着,他一本正经地用指腹轻点了点她膝上的青紫,眉眼含笑,声音低而温柔:
“可你呢,小樕,就算哪天真打了折,也还是世上最贵的那一颗珠子。”
昭樕一怔,刚刚热起来的鼻尖险些因为他的胡说八道笑出声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嗔道: “又胡说……什么叫折扣?”
卫榛眸色微弯,他挑了挑眉,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轻吟了一句旧时南京茶楼里的小曲子: “瑶台玉碎人犹贵,零落浮沉不改名。”
他顿了顿,低声笑道: “意思是说,就算珍宝碎了、散了,名字还是宝,价还是贵——” 他垂眸望着昭樕,眸中沉沉,是藏不住的温柔:
“你也是一样。”
帐内灯火微晃,照得他眉目温软,连空气里都仿佛有一丝暖意悄悄弥散开来。等一切处理妥当,卫榛抬头望向她,目光沉静,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祭祀大典过后,你想想你想去哪,我便带你去。”
昭樕微微垂眸,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轻得仿佛拂过夜风,却带着一丝松动的柔意。
那一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酸涩委屈,就在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悄然松了口,一点一点,在她心里,缓缓化开了。
烛火跳动,香烟轻袅。她刚想开口说话,却突听得一声脆响。
“砰——”
门边一道人影几乎连滚带爬地跌进来,包裹散落,干粮、药丸滚了一地。素琴抱着一堆东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急得快哭出来:“公主!公主——!”
她头也没抬,只顾着看脚下路,直直冲了进来,差点一头撞上了蹲在昭樕面前的卫榛。等抬头一看清人影,素琴一愣,整个人“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颤得厉害:“见、见过北宣王殿下!”
一眼瞥见二人面前尚未收起的伤药与裙角,素琴脸顿时涨得通红,连忙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地上。
“素琴,你快起来,” 昭樕哭笑不得,一边拉起衣角遮掩,赶忙将药瓶藏好,又轻声道, “你把眼睛睁开。”
素琴仍不敢抬头,声音细得像蚊子:“想着您这几日在祠堂不许用膳……惟姑娘让我带些干粮来,说您饿了也能垫一垫。”
她一边说,一边将包裹里落下的东西拾起,又回头看卫榛:“阿榛,你带着素琴先出去。”
“可是公主——”
“走吧。” 昭樕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不然再叫母亲发现了,罚的更重。”
素琴咬唇,红着眼圈点头,卫榛也不再多言,只拢了拢斗篷,随她退了出去。
帘影轻晃,夜风撩起灯花一颤,堂内重归寂静。
昭樕缓缓坐回蒲团,重新摊开卷轴,低头执笔。可那纸上的字迹尚未落下,指尖却仍残留那一点点的余温,像是连同心头的倦意,也被一并安抚了去。
心中也竟不再那么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