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微紧,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捕捉一丝破绽,却发现她的神色不悲不喜,就像她刚才说的那句“不好奇”,是真的不曾在意。
“我倒是比较好奇,”昭樕缓缓挑起眉梢,语气不咸不淡,似是随口一问,又像句句带锋,“你从哪里来?又有何目的?”
她话音未落,已将桌上的茶盏斟满,指尖轻轻一送,将那盏茶推至卫榛面前。茶水未溢,却在瓷盏中轻晃一道涟漪,恰似她眼中一抹含蓄的试探。
动作不疾不徐,目光却极静,像是在静静看他如何接下这杯茶,又如何接下她话中的意。
她并未催促,只是微微后仰,倚坐得极稳。那身形修长挺拔,气势却不张扬,只在无声中将局面牢牢握在掌中。
她的眼神清明笃定,如一泓清潭沉水,却在波澜未起中藏着锐利锋芒。唇角未动,语调不高,却带着令人无从回避的压力:
“你既假借其名,披其皮骨,如今既敢坐在我面前,自当给我一个交代。”
茶香袅袅未散,灯影如纱落在她肩头眉间,那眉眼静雅如初,眉峰却轻轻蹙起,仿若一层春水覆上寒冰,温润中暗藏不可融化的凛冽。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
嗓音低沉而缓,如一条早被封存于深渊的河流,终于在重重石压之后破出一线缝隙,缓缓流淌:
“我来自二十世纪的1937年。”
他抬眸看向她,目光澄澈而沉稳,语气不带一丝矫饰,仿佛这是他最真实的告白,“那是离你们……离这个世界几千年之后的时代。”
昭樕闻言,眉心微蹙,眼波却未动分毫。她只是垂眸,手指依旧缓缓摩挲着茶盏边缘,动作平静而从容,仿佛她不是在听一件惊世之语,而是在沉吟一场棋局的落子。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为什么来,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梦是幻。”他声音略低,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睁开眼,便身在乱军之中,背负着‘北宣王’的封号,披甲持刃,行走在你们的战场。”
他说着低低一笑,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苦涩,更有一种旁观者般的孤独,“你可以说我是异类,是错入时空的误客……可这副皮囊既落我身,我便只能走下去。”
他话锋一转,目光缓缓落回她身上,那一瞬的神情,竟如久别重逢般柔和:
“我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你——”
“你长得,和我的……那位故人,一模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异想天开的事是真是假,”昭樕终于开口,语调平静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波动,指尖仍轻轻转着茶盏,“但至少有件事,你应该没骗我。”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目光冷静却不疏离,仿佛已经将他的存在纳入自己的审视之中。
“你不属于我们这个地方。”
她的话不重,却像轻飘飘的一刀,落在人心最深处的那一层遮掩上。
卫榛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低哑与讽意。
“早就知道我不是卫榛,却又一直不告发我。” 他靠近些,声音低得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小枝,你又在藏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小枝,你做好你的公主便够了。”
他语气轻缓,眼底却藏着无法置疑的笃定,“在我回去之前,我只护你一人,旁的事……与你无关。”
他没再多言,只起身走到她身旁,动作极轻,将她一缕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指腹拂过她的鬓角,带着一瞬的温热,却也没有多作停留。
他低声道:
“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