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豳城之上,尘烟未散,血气未褪。
随着北戎主将的倒下,北戎军在城外顿时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原本严整的阵形在失去了指挥核心之后,瞬间崩溃,士兵们仿佛失去了精神支柱,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他们纷纷弃武而逃,四处窜逃,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战意都消失殆尽。那些曾经威风凛凛、气势如虹的战士,此刻只剩下乱糟糟的喊叫声和断续的马蹄声,整个战场弥漫着失控与恐慌的气息。
就在此时,燕奭公见北戎阵型溃乱,敌军奔逃,胜势已定,便走上城墙一角,放声大笑,长袖一甩,似要在满城军民前高声宣告胜利。燕奭公身后,一点冷光乍现——
然而就在燕奭公得意之际——卫榛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终于露头了。’
他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拔出随身长箭,猛然掷出,如惊雷破空,正中那北戎刺客的眉心。那刺客鲜血如墨,喷洒在北戎战旗之上。战旗在血泊中剧烈一晃,终究摇摇欲坠,随风倾倒。
那是最后一面北戎战旗。
卫榛缓缓收回视线,语气冷淡却透着几分森然:“有些人命是挺硬,只是爱拿命试我的准头。”
他说完,转过身,捂住自己肩头流血的伤口,面色苍白如纸。
燕奭公愣愣地站在战旗前,原本的得意神色逐渐收敛,回头望向卫榛,一时间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惧。
卫榛却仿佛懒得再理会任何人,只虚弱地低语出最后的命令:“记得将捷报送回曲州。” 话音未落,伤势与药效交叠,支撑了整场战局的身躯终于到达极限。
卫榛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战场的血腥气味与硝烟味翻涌而来,混作一片。他尚来不及扶住身侧的旗杆,只堪堪立了一息,便沉沉倒向了冰冷的地面。
战靴踏碎血泥,银甲覆满尘埃。一道身影,孤绝而沉落在这片尚未褪尽杀意的大地之上。
“殿下——!” 吕澹与程愠大吼,拼死杀回,护住即将倒下的卫榛。
曾经充满怒吼和冲锋的战场,变得寂静无声,敌军的进攻被彻底遏制。
豳城的城墙被成功守住,卫榛虽然倒下,但他的决策和勇气成为了溃败北戎的关键。
战斗逐渐平息,豳城的胜利成了不可否认的事实。北戎之战成为了历史的一页,而卫榛,这位为城池和百姓奋力拼命的英雄,成为了豳城百姓心中永远铭记的名字。
而镐京王宫之内,虽捷报疾驰入城,振奋一时,但伴随而至的,是另一道令人心惊的密信——卫榛重伤昏迷,生死未明。此消息不过片刻,便传遍朝野,人心动荡。
宫门紧闭,宛如囚笼;宫墙之内,喊杀震天,火光映照,血光与云影交织,仿若末日降临。前朝太子商榷,早已暗中勾结禁军、囤兵内殿,趁王师北征未还、朝局空虚之际,三日之内连环逼宫,欲一举篡权称王。然周王拒不吐露信玺所在,数次押解至殿前,仍不低头屈服。
此刻,天元大殿之上,商榷身披金甲,立于龙阶之巅,睥睨群臣,冷笑出声:
“北戎果然废物,连个卫榛都杀不死。”
他目光如刃,扫过群臣,“如今他昏迷躺着,你周氏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们的主子?”
语罢,他高举铁臂,朗声宣告:“天命已改,周王昏庸无能,空占王位而不思社稷!天下应归贤者,孤自今日起,当掌王纲,重定天命,还我商氏百年之祚!”
堂下沉默如死水。少数朝臣惧其兵威,战战兢兢叩首请命。妇孺皆被囚于丹墀之前,日夜不得饮食;忠臣尚敢进谏者,尽数打入天牢,或已悄然伏尸于暗道之中。
朝堂已倾,风雨欲来,王权之火,在这座镐京王宫之中,眼看就要熄灭。
王宫之外,卫康公久攻不入,只能围宫拖延。焦傅连夜潜入镐京,与卫康公密会。二人策定一策:卫康公设法潜入宫中,与内应取得联系,夺取圣旨与兵符,再快马加鞭送至昌义王麾下,举兵围宫。
焦傅一边匆匆在案上摊开布防图,一边单手执笔飞快勾画着宫门布置,笔锋凌厉,他低低咕哝,像是随口,又像故意要气人:
“今夜赴的,不是人情局,是阎王宴。”
卫康公负手而立,闻言冷笑一声,声音沉沉地砸了下来:
“好,省得我日后替你勒碑哭丧。”
焦傅哼了一声,手中笔未停,随手在布防图上划下一道斜线,如劈裂夜幕般果决:
“勒碑就免了。要真栽了,老朽自备棺材,顺道把你拖进去,总好过孤魂野鬼。”
两人隔着案图对视一眼,一个皱眉,一个冷哼,谁也不服软,却也谁都未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