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数里外的云离自是不晓得家里发生的事,正专心致志为老妇人把脉、施针、开药方。
他本事算不上太大,但这种常见病症还能治,更何况还有栀婆婆留下来的药方和丹丸,事半功倍。
开给病人的药还是原本那些,先前就让福娃打包好带在身边,诊疗之后,老妇人非要留他们在家吃午饭。
云离推辞,老妇人又说来都来了,请他再帮着瞧瞧自家老头子,说是最近咳疾又犯,整夜整夜睡不好。
“病人呢?”云离问。
老妇人道:“对啊,你爹呢?”
那年轻人面露难色,回说自家老爹上市集卖豆腐去了,老妇人气得骂了两句。
“云大夫,要不你在我家先等等,算算时间,我爹应当也快回来了。”
云离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年轻人:“快了快了,最近天冷,上市集买东西的人少,我爹这两天都回得早。”
市集那儿的大致情况云离倒是了解,也不多言,坐着喝年轻人续上的热茶汤。
说是茶汤,但这茶味不大重,像是陈茶,又像是茶渣,里头还搁着少许紫姜粉,用以保暖驱寒。
老妇人寻思不能只让客人喝茶,又让儿子去厨房里取了卤薄片豆干和一小碟花生出来,福娃见着,二话没说拿了几片嚼着。
云离喝下小半碗茶,拿过一块豆干,细嚼慢咽,与老妇人拉起家常,顺便打听周遭近况,兴许还能问到那具狼尸的线索,要是能听到与家里那个小祖宗的信息就更好。
聊着聊着,将至午饭点,老爷子慢悠悠挑着扁担回来,见到云离,忙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年轻人很快把事情说了。
“我身体好得很,你们不要咒我。”说着,他连着咳了好几声。
老妇人道:“看罢,还强撑呢。”
老爷子想反驳,却还是止不住咳嗽,云离望闻问切,开始诊疗。
“云大夫,我爹这是什么病症?严不严重?”年轻人直问。
云离道:“染了风寒,加之操劳,病情有点加重。”
“加重?”
“我记着栀婆婆以前应当教过你们清肺止咳的方法,要是记不住,那我就再说一遍,然后老爷子这两天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这瓶药您先吃着,一日两次,饭后吃。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老妇人又提出让他们留下来吃便饭的请求,云离还是摇头,着年轻人晚些时候到栀婆婆的药庐取艾草。
交代完这些,他不再顾及这一家人的挽留,领上福娃离开。
走出好一段路,福娃道:“干嘛不在他们家吃饭?以前不是吃过好几次吗?”
云离说:“老爷子挑回的担子里至少还剩一大半豆腐,显然是生意不好。他们家日子本就不好过,再加上我们两张嘴,分明是雪上加霜。午饭而已,到哪里不是吃,何必给他们添负担。”
“好罢。那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
“大冷天的,还能往哪里去?”云离构思着,缓缓陈言,“我记着家里还有几块年糕,加上他们送的豆干和豆腐,这顿有着落了。”
一阵风过,福娃被激得直抖,催云离快点回家。
而到家时,两人傻眼。
云离急忙给藤苍把脉,又检查一番对方身体状况,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架人回房躺下,随后开始检查屋里情况。
厨房是重灾区,锅碗瓢盆凌乱不堪,地上还有两个碗、一把勺的碎片。
“福娃,你别过来,留神被割伤。”云离说着,将碎片扫干净,继而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福娃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偶尔搭把手,抱怨道:“我就说这人不靠谱,除了会发脾气外什么都不会。”
“事情还没明朗,不要胡说八道。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去外头摸两个鸡蛋过来,我要做年糕汤。”
年糕汤出锅时,云离还特意给藤苍留了一份,吃过一碗后,他没管福娃,顾自往藤苍那儿去。
藤苍面色比先前还差,呈现微微铁青,云离见了,翻出百解丸塞进他嘴里,可对方牙关紧闭,这药死活喂不下去。
思来想去,云离找来平时捣果子的石钵,将药捣成粉,混着温水强行灌进去。
灌下药后,他犹觉不够,回忆着栀婆婆以前教他的法子,又参照书上所写,开始为藤苍施针。
屋内的火盆不知何时燃尽,但云离的脑袋上却开始布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竭力沉稳地观察对方脸色。
过去好一会儿,藤苍的身子忽然动了动,云离意识到什么,赶忙退开,紧接着,仍旧闭着眼的藤苍发出几声痛苦呜咽,脑袋一偏,噗地一声往地上飞出一口血。
这回的血夹杂几分黑,还有点浓稠。
云离见过,稍稍舒出一口气。
吐血之后,藤苍却不见醒,依旧保持先前不省人事的状态。云离心里有些担忧,但又想对方已然呕出淤血,清醒不过是时间问题,遂舒缓下来。
“怎么样怎么样?”福娃念叨着冲进屋里,把云离骇了一跳。
云离道:“目前算是控制住了。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他,要是有异常就马上喊我。”
他取下藤苍身上的针收好,起身去收拾屋子。
福娃爬上桌边板凳,坐着晃小脚丫子,时不时看看床上的情况。
云离心中存有惦念,手里的活干得更快,没多久就回来跟福娃交班,还分他两颗杏脯作为奖励。
“实在不行,我们就把他送到镇里的医馆去罢。”福娃说。
云离道:“镇里医馆的大夫再厉害也是凡夫俗子,哪里有栀婆婆这位药修厉害?再说了,镇里的大夫那点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多是从栀婆婆这儿学的,有几个还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