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件事没说,当初选择留下对方还有另个重要的理由。
他想着,既然对方是从魔族手里逃出,势必知道魔界的位置,虽说现在失忆,但总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将来一旦得知这个重要情报,他们对抗魔族就更有保障。
福娃支着脸想了想,“说的也是。这么一看,他还真是命好。”
“你认真的吗?”
又是重伤,又是失忆,算什么好命?云离腹诽。
福娃说:“阿奶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今天对他还挺好。”云离道。
“看他这么可怜,我福娃大王就网开一面,原谅他的无礼了。”
云离轻笑,摸了摸福娃的头,又转头去看不省人事的藤苍,暗暗叹气。
藤苍始终没醒,那碗预留出来的年糕汤糊成一团,云离做晚饭时加热,跟福娃分食,觉着不够吃,添上两个烤得热乎乎的山薯。
“话说,栀婆婆这次是往哪里去?最近忙得晕头转向,都忘记问这事。”云离咬着山薯问。
“说是要去找天山雪莲。”
云离愣住,“今年开了?”
“对。”
在他的印象里,天山雪莲十年才开一次花,花期至多一个月,因其是绝佳修炼法宝和炼丹药材,每回前去采摘的修士乌泱泱。
人多,但能到达雪莲生长地的不多,因为那儿还存着专为天山雪莲而生的守护兽。
听闻守护兽正常模样跟雪狼无异,若是战斗起来,就会变出三个头,每个头里皆会喷出犹如岩浆般滚烫的液体。
这种液体能腐蚀大多数兵器,自其诞生以来,鲜少有人炼出能抵御其威力的装备。
于是,修士们都会选择绕开它而行,然而,守护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且毛色能匿于雪中,冷不丁就会冒出头来攻击上山人士。
因此,不少修士都将采摘天山雪莲作为毕生目标去修炼。而栀婆婆,据说是极少数取到过天山雪莲的修士。
云离思索着,说道:“没想到,一晃都十年了。”
“怎么了?阿离哥哥。”
“没。就是忽然想起,我刚见到婆婆的时候,她手里就有一株天山雪莲。”
“什么?现在呢?”
云离道:“给我吃了。”
福娃张大嘴巴,“你吃了?”
云离点头,“我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具体的我也想不起来了,这事还是婆婆告诉我的。”
“好吧。那要是想起来了,记得告诉我。”
“嗯。”
这天晚上,福娃照例睡云离那儿,云离哄福娃睡着,悄摸着从房里出来,烧了盆水,轻柔地给藤苍擦脸和手脚,而后待在床边守着,以防对方病情反复时求助无门。
他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在藤苍脸上,心道,怎么会有一个人就这样不偏不倚地长在自己的喜好上呢?
想到什么,云离骤然叹出一口气。
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名门修士,自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他们之间有难以跨越的鸿沟。
眼下,云离既希望他快点好转,又不希望他好得太快,内心矛盾不已。于矛盾间,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趴着睡去。
接下来两天,云离每个晚上都雷打不动地来看护,再在鸡鸣时起床,给福娃做饭,研读医书,捣药,准备过冬的食物。
除却始终昏睡着的藤苍外,似乎一切都跟往常一模一样。
*
藤苍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病得不轻。
床边有个模糊身影在移动,又是那方精致华美的衣角,他感到脸上湿漉漉的,仿佛是那个人在流眼泪。
他尝试着想看清对方的脸,可无论如何,视线始终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嗅到对方身上清浅的药味,听到衣袖在移动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他整个人陷入滚烫,仿佛置身熔岩。
“疼……”他无意识呢喃出声。
正在拧巾子的云离一怔,连忙去查看,只见人满脸通红,再一摸额头,烫得惊人。
云离急忙要喊福娃,陡地想起对方早已梦游太虚,转念思索稍许,拿着巾子走到窗边,从开着的一溜缝里连巾子带手一起伸出去。
这两天变天,夜里的风呼呼大作,吹得云离止不住打颤,又颤了几下,关上窗户摸巾子,已是凉透,旋即快步回去贴在藤苍额上,收回手时拢着呵了两口气。
那被冷得有点发僵的思绪慢慢转动,他很快俯身,解开对方衣裳查看伤口。
坏消息,还是发炎了。
他从药箱里找出消炎用的丹药,努力喂藤苍服下,又煮了一锅药汤,用新巾子在伤口上仔细擦过之后,倒上药粉,重新包扎。
一整套流程下来,藤苍还是没醒,但因疼痛而紧蹙着的眉头倒是稍稍舒展开来。
云离帮他盖好被子,吐出一口浊气,没太多心思理会剩下的零碎东西,如先前那样趴在床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