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店主有一子,虽不如其父精明独到,那也算憨厚守成,便是靠着四邻八亲日子怎的也不坏。只可惜前年时误交恶友,一朝不慎跌进平康坊那销金窟,便是有万贯家财也不够往外掏啊!耶娘把着钱匣子,那厮又学人借利钱进赌坊欠下许多债银,两头还不上,生生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耶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无心思经营,只好将库房积压米粮折价卖出还债,又往鄙店抵了房舍,举家迁往他处。”
老掌柜一把年纪,说道此处一脸痛心疾首,心有余悸,长吁口气接着叙述:“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左右四邻哪家不知这档子腌臜事,故而这屋舍虽好,却因这一条便砸手里。”
嗨呀!杜瑾心中小人以拳击掌拍板,这宅子四舍五入就是凶宅,难怪这样好地段却卖不出去。旁人心有芥蒂,但自己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怕个锤子,这漏不捡可得抱憾终身!
无论心中多喜色,面上还是要做出为难状,当然适时卖卖惨也无可厚非:“这真真是飞来横祸,不过总算有旁的儿孙开解,日子还是有盼头的。只是想来老丈也知,儿一孤女,倘若这屋舍索价过高,恐余不出银钱过活。阿兄虽有些官职,儿女却多,日子也艰难,恐无助力。”
“不高不高,十万钱即可;不是某诓骗,女郎也可往旁的人家处打听,这样开阔宅院,这样地段,可无有少于十二三万钱的。这房子无人问津,若是女郎愿买,某可做主重新整饬,女郎只消交托图纸即可;此间所言皆可写进契里,不怕毁约。”
这真是——真是太实诚啦!
商家这般爽快,自然还有余地可压价,两方一番扯皮,最终商定以九十五万钱成交。老掌柜似乎怕这便宜买家听到流言反悔,只收取二十两定钱便落印画押,约定三日后请书吏上门撰写买卖凭据,刚好,杜瑾也可趁此想想改建方案。
定金已付,商行倒是留了把大门钥匙,方便买家自行验看,待送走老丈小小厮,日头也才微微偏西。杜瑾随意寻间小食店匆匆吃碗餺飥便继续细细观察,路上还买了笔墨笺纸记录。
先前来时有人带路,杜瑾倒不曾仔细看过四周环境,此时环顾发现这小宅地利上并不算优越,虽也在主街旁,只实在靠尾,再往前走一段便是坊墙了,不过开食店嘛,总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掩上门扉,屋顶瓦片上压着厚厚一层积雪,暂时倒是未见有哪处渗水,不过为保险起见,开春积雪化尽后还是该请泥瓦匠人检修一遍。
先前主人米粮行当,舍了银钱以青石条砖铺地,虽极耐踩踏,只是若要坐靠,却不免有些寒凉,很该铺上地毯阻隔湿气。窗轩虽大,但以明纸覆盖实在朦胧,那些行走打马的路人,菜肴香味既不明显,视觉冲击也不强烈,不如全数扒除,加设等大可拆卸的纱窗,白日里取下,既可吸引人流,采光通风也便利,晚间塞上,还可挡风尘虫蚁。
至于柜台厨房,前头店主留下台面不必拆除,角落位置极好,只是门洞位置或可往右前方挪移,另砌新墙隔出灶房,再沿墙面三分之一处开传菜窗口,如此杜绝外客乱闯,干净卫生。柜台后可依着墙面打进楔子固定一扇酒架,尚在内宫时杜瑾见过不少蒸花露所用器具,啧啧啧,便携式蒸馏器啊,那不得搞点高度白酒恰恰,若是成功,或可成为本店宣传噱头!
食店改造设计一一抄录完,杜瑾穿过回廊往后院走去,其实厢房是大是小并不多在意,实际吸引人的乃是院中一方小井,如今可没有自来水,百姓担水得靠引水渠,路途遥远效率又低,打井艰难,可以说坊间巷尾每一口水井都是战略资源。酒肆本就是大量用水场地,由此可知,院中能有水井是件多么幸运之事!
住房倒无甚好动的,只西厢房得改成两室,靠着连廊一半照原样作库房储物用,另一间加紧砌上长榻作员工宿舍,冬日里点上炭盆垫上厚实铺盖,半点寒意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