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皎皎,柔风抚弄着沈亦伊淡蓝色的绣花衣裳。
她附在大理寺的门口,瞧着里边的人忙忙碌碌。
直到一个颀长单薄的身影从里面走出,眉眼间似乎总是盛满了疲倦。
沈亦伊见梁慎这般颓靡样子,笑得花枝乱颤:“你办案就是这鬼模样?哈哈哈哈!哪里是去验尸?分明是被鬼吸了阳气!”
梁慎无言,不搭理她的调侃,只道:“找我有何事?”
“还能有何事,还不是问你案子办的如何?”沈亦伊说着,又牢牢地摁了一下被风掀起的帷幕。
可梁慎却避开了她的话,又问她道:“那你今一早又为何离了梁府?”
“一早?分明是你起得太晚!除了文绉绉的样子,哪儿像个当官的人?”她将梁慎引到小巷间说话,只为掩人耳目,话音未落,又听她言:“去了永安郡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大,任由那两个人生死?还有用呢。”
梁慎垂首看着她,思忖了好半晌。
谁晓得她说的真假?莫不是在骗人。
沈亦伊见这人愣神似的好半天,忍不住话口,便问:“那你呢,今日案子又处理的如何?”
“不如何,行虎卫三番五次来捣乱,付察元是个没本事的,只能倚仗他姐姐付妃,付妃又倚仗乔皇贵妃…”梁慎如此说着,越想便越觉着不对劲。
行虎卫和天燕卫近日都管着乔皇贵妃的扶景宫。
究竟何事惹着她了?竟三番五次的来找自己麻烦?
“我怎觉得…这皇贵妃看你不爽?”沈亦伊如此说道,便叹了声气:“唉,跑一天了,饿死我了,走了,我回去看着芜花和墨玉萋去了。”
梁慎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袖中仍有余热的酥油饼,他蓦然叫住了沈亦伊:“等等,别走。”
沈亦伊顿住了脚步,回眸看去,只见那人从宽大的袖间拿出一袋小小的酥油饼。
“你不说我还忘了,路上看见,便买了,”他将油纸袋塞在她怀里,道:“记得你喜欢吃。”
她愣愣的接过,捏了捏还有些温度的饼。
沈亦伊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哦,谢谢。”
可塞给她酥油饼的人早走了,进了大理寺,埋在那一层层、一卷卷厚重的案卷里。
清风撩弄着她的衣摆。
沈亦伊拨开油纸,轻轻咬了一口。
嗯,红豆馅儿的。
*
梁慎回了大理寺,瞧见众人忙碌不停,便同他们道:“罢了,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府,你们便早些歇息,明日未时来。”
只听稀稀疏疏应是的声音,渐渐的,大理寺的人少了许多,略显空虚了些。
梁慎独自走到木桌前,翻开先整理好的资料。
于安寿,年三十又七,黔安人,于氏庶长子,熙德五年时,携妻刘绱语与其幼弟于安山至长京。听闻街坊邻里所言,此人先前碌碌无为,为人懦弱无能,四处借款开商铺,一一亏本,直至熙德十七年,经营“语茶院”,才将借款还清。
于安山,年二十又三,黔安人,于氏庶幼子,年仅六岁之时,随其兄于安寿来长京打拼,幼时考院试落榜,听闻街坊邻里所言,此人乐善好施,但暴戾恣睢,性子直率。
刘绱语,年三十又四,黔安人,刘氏庶女,听闻街坊邻里所言,此人曾当过女夫子,于学堂教书,幼时及笄便乡试夺名第四,可此后再未进试。
梁慎皱了皱眉头,只在心里思忖着:
欠债都还不起了,这于安寿又是哪来的银钱开的语茶院?若没记错…刘绱语也是熙德十七年才找回长京…难道这九年间别有隐情?
为何这于氏兄弟的年纪竟相差十四岁之久…?又为何性格如此迥异……
若这刘绱语活着,只怕也是一能辅佐陛下的人才。
……
“唉…难啊。”
梁慎长叹一声。
尤其是这乔皇贵妃还时不时来捣两下乱。
…自己分明没惹她。
他如此想着,慢悠悠地熄了大理寺的烛灯,便牵着马,打马回了梁府。
*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本来就烦闷的思绪,又如此被打乱了。
梁慎将马引回马厩,推了门,只见睡在长椅上的沈亦伊。
上次被她凶得长了记性,见她睡觉,梁慎动作都轻了些,生怕将她吵醒。
可还没等他门轻悄悄的关上,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都快子时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你醒了啊,”梁慎聆言,也不抑着自己的动作了,把门关上,转身又去点了火折子,燃了蜡烛。
“嗯,今天我心情好,允许你问我一件我知道的事,”沈亦伊想起那红豆馅儿的甜口酥油饼,就止不住的开心。
想不到这书呆子还挺有眼色的。
梁慎好似思索了一下,便道:“乔皇贵妃为什么要派行虎卫打扰我查案?”
“?”
“我怎么晓得,指不定是你跟平王走太近了替她那赔钱儿子报复你呢,”沈亦伊翻了个白眼,道:“给你问问题的机会还不中用,真是…”
她转身正准备离去,就听梁慎再次喊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