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们去吧。”陈时拒绝。

吴新月不知道杨天他们从开始就和他说定了，这会儿再提起来，反而让陈时本来就不强烈的意愿被彻底打消。而目睹全过程的周岩，听到他这么说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开口的意思。

“哎呀，耽误不了多久，排练已经开始好久了，而且我还上场呢，最多让你再等一小时，”吴新月语气逐渐夸张，“你就当去捧个场吧，救命大恩人！”

“我……”

陈时还想拒绝，但吴新月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还有继续的意思。

路口人来人往，已经有不少目光被他们吸引过来，再停留下去只会更尴尬。

“好吧。”陈时头皮发紧，只好松口答应。

进到汇演厅后，吴新月打了个招呼后去了后台，剩下周岩和陈时去找陈宇他们汇合，把手里的饮料送到，又顺势在后面一排找了空座坐下。

节目排演得紧锣密鼓，但除了几个有意思的小品和模仿秀，其余时间陈时都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再顺带划拉几下。

“如果有急事，你现在走就行，他们那边我等会儿说一声。”

听见旁边的周岩突然开口，陈时一愣，转过头意识到对方是在给自己递找台阶，略微迟疑后还是摇了下头。

“不用。没什么事。”说完他收起手机，视线重新回到舞台上。

见他坚持，周岩也不再劝，虽然他对表演也并没有多关心。

时间近八点半的时候，终于轮到吴心月上场，一个众星捧月的舞蹈表演，吴新月站在万众瞩目的正中间。

到一舞结束时，欢呼掌声满场雷动。反应过来的陈时侧头，这才发现身边位置是空的，周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踪影。

到后一个节目过半，陈时才从右后方的出口看见熟悉的身影，他立马回过头，把视线转到舞台上。

没多会儿周岩重新在他旁边坐下，后边还跟着仍旧带妆，套着羽绒服，里面穿着轻薄表演服的吴新月。

“你刚没看我跳舞吗？”陈时正视前方，耳朵从铺天盖地的嘈杂声中敏锐地捕捉到吴新月略带不满的嗔怪，“你出去干嘛？”

“有事。”周岩声音简短，几不可闻。

陈时无意识侧头去看，对方还是那副冷淡的脸色。察觉到陈时的视线，周岩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撞，微皱的眉头也没松开。

“很好。”停顿片刻，陈时打破尴尬开口。

“什么？”

“我说她的舞蹈。”陈时眼神越过周岩，和吴新月对视，“跳得很不错。”

吴新月立刻开心地笑了，下一秒便开心地挽上周岩左胳膊，身体前倾，嘴巴一张一合。

好一会儿陈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谢谢”。而周岩早已在第一时间抽走胳膊，脱开了吴新月的手。

陈时回了吴新月一个礼貌的微笑，说“不客气”。

周围开始人声鼎沸，在主持人的带领下进入全场互动环节，许多人站起来，气氛被一阵又一阵的声浪和灯光烘托到极点。

没人注意到陈时心不在焉，什么都听不真切。

另一边的吴新月似乎察觉到什么，伸手戳了戳周岩，又靠近周岩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周岩第一时间并没反应，只是皱眉看了眼陈时。

吴新月见周岩没动作，又拉了下他的衣袖。不知道是动作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引得陈时也侧过头看他们。

一时间几人都没了动作。陈时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周岩还在犹豫，吴新月又开始催促他。

“问问呗，算我邀请他的。”

环境十分嘈杂，陈时只能看见吴新月的贴着周岩嘴巴一动一动，没两秒又分开，从头到尾都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但很快，他发现周岩整个人都向他倾过去，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就已经贴到了脸边，嘴巴凑到他右耳朵周围，很近，气息抚过耳朵尖上的绒毛，触通一道电流，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蔓延爬满陈时的整个脖子。

过了好几秒，他才回想起周岩说了什么。

吴新月想叫上他今晚去酒吧玩，给介绍厉害的朋友。

陈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连客气的笑也难再挤出来，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吴新月脸色也凝滞了，但陈时根本不管，直接头也不回继续看向舞台。

后面的节目基本上都是例行的合唱单元，没多少意思。

神游天外的间隙，陈时偶尔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眼看已经快到九点，他心里的烦躁也越来越难克制。

突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几声轻快的笑，如同银铃一般，不刺耳却突兀。

陈时犹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转头。一瞬间，他透过昏暗看见吴心月两只软如白玉一般的胳膊轻柔搭在周岩的右肩膀上，另一只手拢在周岩的耳边，头也跟着凑近，只几秒钟，身体就回撤，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陈时。

这笑让陈时感到十分不舒服，直觉其中带着某种非常的意味。他不由地皱起眉，视线转向周岩。

周岩表情如常，只和陈时对视了一眼，就偏过头去，什么也没解释。

最后陈时还是没有等到排演结束，就走出汇演厅。

站在门口刚给陈宇发消息打了个招呼，抬头就看见周岩独自一人跟了出来。

“走吧，我送送你。”周岩说。

陈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但没有拒绝。

两人都没忘记刚才的冒犯，陈时不开口，周岩也就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陈时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自己停车的位置，钥匙遥控先解锁，随即大步走过去准备上车，却听见周岩突然出声。

“吴心月没有什么恶意，你不要往心里去。”

陈时觉得好笑，压着不耐反问道：“她说什么了我要往心里去？我还没问，你就忙着解释？”

周岩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陈时仔细辨别对方的表情，心里的话在嘴边滚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只背身叹了口气，撇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行了，你也回去吧”。

周岩没说什么，目送他拉开车门上车。

“还不走？”

车子已经发动，陈时侧头摇下车窗，看见周岩还站在原地，一股无名的烦躁突然就从心底窜起。

“你在生我的气吗？”周岩问。

陈时面无表情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周岩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答案写在陈时脸上，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比起其他任何人的任何话，周岩的态度才是最令人恼火的。

“我和你们很熟吗？她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当我面编排我，你是不是也很赞同啊？”

陈时语带讥讽，周岩忍不住打断。

“你想多了，不是那样。我说了，她没有恶意。”

“我想多了？”陈时反问，“那是我的问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岩皱眉否认。

愠怒从陈时的眼睛里不耐烦地迸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格外焦躁。

四下无人，夜风刮过树梢，在空阔的楼间回响，好似一声声呜咽。

陈时一时间走了神，反应过来后，抬眼看见周岩还面色沉寂地站在路边。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无所谓，这几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陈时目视前方，顶着车内的暗黄的内饰灯光，语气平静，“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说完便把车窗摇上。

车库在地上，路灯散射过来，周岩背着光，一张脸隐在昏暗里模糊不清。

陈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想再停留。他松开手刹，准备发动怠速的车，下一秒却听见空落冒出了两个字。

“不是。”

“什么不是？”

陈时皱眉问，周岩一句摸不着头尾的话不知道是在辩驳还是解释。

“不是女朋友。”周岩说。

沉默在两人间继续了两三秒，陈时摇下车窗，语气生硬地回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岩没出声，陈时并不在意，本来也没想过要他回答。

停顿片刻后，陈时又重新看向周岩，表情古怪地问道：“那她在汇演厅到底和你说什么了？是在骂我吗？”

“不是，就是玩笑话而已。”

周岩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很明显是他自己早已想好的对策。

但陈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看着周岩不为所动，不开口，丝毫没有要开车走的意思。

半晌，周岩发出一声似有似无叹气，像是嘲弄又像是无奈。

他走近了一点，借着前车灯漫射出去的光，陈时再度看清楚了他的脸。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陈时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和他短兵相接，分毫不让。

突然，周岩眼神微动，轻笑道：“她说，‘陈时是不是喜欢你，眼神都不会骗人’。”

一瞬间，陈时如坠冰窖，思绪纷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回应。

偶然抬头，他再度和周岩对视上。

平静，审视，把握十足。

陈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对方。

气血上涌，一时间他再找不出什么狠话替自己挽回场面，只有对周岩狠狠一瞥，而后立马关上车窗打方向盘，脚踩油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