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晚上还有一节课，陈时心里算着时间，简单聊完工作上的事情后，便道别先离开了办公室。
致远楼一楼大厅是挑空设计，顶上没装吊顶灯。还没到晚课时间，旁边教室的日光灯已经亮起，几片白光勉强照到走廊边缘。
陈时穿过大厅，顺着指示牌找到正对楼前广场的出口。抬眼望去，主干道路上零星有几个背着书包走路的学生。
这不是他来的时候走的那个门。一时间，陈时有点转向，下意识摸出手机要看导航，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突兀。
他不由地向身后楼梯间望去，一边微微皱起眉，因为其中有个声音听着十分熟悉。
没多会儿就有四个人从楼梯口下来，还没等陈时开口，就听见陈宇提高了嗓门招呼他，再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他跟前跟前。
“哎，哥！你还没走啊？”陈宇也有些意外和兴奋，拉着他向身后几人示意，“我还以为已经走了呢，这正好碰上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明所以，听上去像是谁问过陈宇自己的动向。陈时一头雾水，顺着陈宇所示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周岩也正看着自己，心下顿时一愣。
杨天和任丘站在陈时身后一步的位置，旁边还有个陌生女生，据后来杨天介绍，那是同组研二的师妹，姓刘。
“你们是有事出去吗？”陈时回过神后，见没人抛话题，便主动问道。
“算是吧。”陈宇冲陈时眨眨眼，“文艺厅今晚有迎新晚会的彩排，我们去看看。”
陈时有些意外，毕竟按他对陈宇的了解，要说带着一群人去酒吧的话，还更正常点。
“是不是要去给哪个小姑娘捧场呢？之前都没见你对学校的活动积极过。”陈时随口打趣，毕竟这种事陈宇也不是没干过。
“哪有！”陈宇立马矢口否认，脸却不自觉涨红起来，眼神也突然变得飘忽，总是向身后看去，“哥，你可别抹黑我。”
一旁的杨天和任丘没忍住挂上笑，眼神在陈时和那个师妹之间来回跳跃，连一直没作声的周岩，脸上表情都温和了。
陈时意会到什么，扫了眼那个正低头偷笑的女生，再回头看向陈宇。一切都不言而喻。
“不好意思，”陈时笑得十分诚恳，“确实是我在抹黑你。”
“没事，没事。”陈宇回道，脸还是绯红。
“行，那你们去吧，我先走了。”陈时拉回正题，提醒道，“已经快六点了。”
“别啊，正好碰上了，就一起去呗。”陈宇邀请道，“也不远，文艺厅离你停车的地方还近，这都顺路了。”
陈时还想拒绝，但杨天和任丘也加入了邀请的行列。左右为难之下，他不禁抬头朝那人看去，然而周岩却正低着头拿着手机打字，不知道在忙着回复谁的消息。
“好吧。”陈时终于开口答应下来，跟着几人走出大门口，一起朝文艺厅的方向去。
人行道宽度有限，五个人分前后走着，陈宇和师妹在前头说笑，后面跟着杨天和任丘，陈时落在最后面和周岩并排。
陈时心里还想着刚才碰面时陈宇说的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和周岩一路无话。
十几分钟后，缠绕耳边的手机震动声依旧没停，陈时忍不住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周岩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的胳膊好了吗？”
陈时突然打开话匣子，引得周岩朝他看了一眼。
“好了。”他说。
而后无话，中间手机又响了两声，陈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看看吗？”
周岩一顿，摸出手机划了两下，又重新揣进兜里：“没事。”
陈时没接话。他自觉自己一个外人，没有多管的资格。
气氛重新归于沉寂，没多会儿，陈时还是问出在心里斟酌了半天的话。
“你有事找我？”
周岩听他突然这么问也不意外，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下次吧，陈宇说你走了，我就没带。”
“什么？”陈时一头雾水。
“一个礼物。”周岩说，“吴新月买的，就上次在酒吧里的那个女生。”
陈时反应过来，听周岩说对方了解到他俩认识，于是专门买了让周岩帮忙带给他。
“哦。”陈时单调地应了一声，脑子里不由地开始想象周岩是怎么和人解释的“认识”。
气氛再度沉默下来。两人绕过一片枫叶林走上另一条主干道，本该结束的话题又被陈时续接上。
“其实没什么，不用特意谢我。”
周岩没有搭话，转头看他，试图从陈时表情里找出什么来，但陈时的表情除了不解的尴尬和疑惑之外，再无其他。
在对方的羞赧将要到达临界转为不耐之前，周岩移开了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
“别太在意，她应该的。”
陈时没回答。前面的杨天突然停下来叫了声周岩。
“你们要喝点什么吗？我去趟外文楼的咖啡馆，给我女朋友带蛋糕。”
周岩没说话，侧头看陈时。
“谢谢，不用了，”陈时客气回道，“我晚上不喝咖啡。”
“没事，还有其他的奶茶果汁什么的，你有想喝的吗？”杨天问。
“我......”
“我带他一起去吧，”周岩打断他，接过话题和杨天说道，“你问问他们三个喝什么。”
“行。”杨天一口答应，转头去问任丘他们，没再给陈时拒绝的机会。
当着大家的面，陈时不好对周岩下脸，只能脸色僵硬跟在两人后面。
还没到晚课结束的点，咖啡厅里人不算多，空座三三两两落着。
十五分钟后，陈时坐在角落的落地窗前，看周岩独自捏着取餐单过来。
“杨天呢？”陈时开口问。
周岩抬头朝另一个方向示意，陈时顺着看过去，发现杨天正站在甜品柜台前埋头挑选着甜品。
“他买完就走，不跟我们一起了，女朋友还在宿舍门口等着他给送过去。”
陈时了然点头，没再接话。
周岩拉开旁边的椅子刚坐下，手机震动声又响起来。
这次周岩没忽略，第一时间便掏出手机回复，全程不过几秒钟时间。
“女朋友吗？”陈时看着对方打字，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话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他不是故意去打探周岩隐私，只不过两人坐得实在太近，近到他只用略微侧头，就能扫见对方发到周岩手机屏幕里的那两个萌图表情。
一瞬间陈时走了神，想起那天夜晚周岩也是拿着手机站在医院门口，对收到的一堆消息视而不见。
周岩说她叫吴新月。
身后玻璃窗突然被敲响，两人闻声回头，陈时愣在原地，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新月脸贴着玻璃冲他俩粲然一笑，接着挥了下手，转身走进咖啡店，没多会儿就在周岩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这是谁啊？”吴新月的身体热切地朝周岩身上一靠，歪头抢先好奇地问。
“陈时，上次在会所就是他帮我们解的围。”
周岩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往后靠，不着痕迹地与吴新月拉开了一段距离。
吴新月并不在意，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开始自我介绍。
“我知道。” 陈时回应道，加以礼貌的微笑。
吴新月闻言挑了下眉，视线先在周岩身上绕了一圈，而后才又落回到陈时身上。
“你专程来 A 大找周岩的吗？”
“不是。” 陈时见周岩也在看自己，赶忙解释道，“只是偶然碰到，我表弟和他一个实验室的。”
“哦，这样。那确实很巧了。”吴新月嫣然一笑，“那你们又是老同学，又都在A市，平时也都有联系吧？”
陈时闻言，飞快地扫了眼周岩，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似乎也等着他的回答。
“没有，”陈时的嗓子干涩，脸上的笑容也淡下去，重复强调道，“真的只是碰巧。”
一时间，吴新月脸上露出不知真假的惊讶，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我还以为......”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周岩冷不丁打断了她。
吴新月毫不在意：“随便问问而已，能有什么？是吧陈时？”
“嗯。”陈时敷衍应了一声，猜不出吴新月的“以为”是什么。
“说起来，还没正式感谢你呢。改天有机会，我们一定要请你好好吃个饭。”
吴新月轻松转移话题，目光求证一般看向周岩，但对方却没有回应，只有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
气氛不对，一股别扭的感觉缠绕着陈时，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吴新月还想继续聊，没等开口就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拍了下，转头下一秒就被迫接手了一张号单。
“你要的喝的，自己去拿吧。”周岩说。
吴新月接过扫了一眼：“这么多，你也喝吗？”
“帮人带的，去吧。”
周岩不愿再多解释，吴新月撇了下嘴，转身离开。
等三人再从咖啡店里出来的时候，杨天的位置已经被吴新月取代，一人手里还提了两杯饮料，继续朝着文艺厅方向去。
一路上，只有吴新月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说话。陈时不太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几次出于礼貌的回应都尽量简短扼要，甚至说得上冷淡，但这依旧止不住吴新月的好奇心。
周岩一直没什么回应，直到她提到当年陈时和周岩在同一所高中读书，问陈时那时候周岩有没有喜欢的人，周岩才出声打断了她。
“和你有关系吗？”周岩没给吴新月回答的机会，直接换了话题，“已经到汇演厅了，你排练时间也快了，自己进去吧。”
吴新月“哦”了一声，人却没动，反而站在原地侧头看陈时：“你和我们一起去吗，陈时？这会儿你应该算下班了吧？也没什么事，要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