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陈时对着屏幕参数表调了一小时都没对齐，光标卡在数据校验栏不停闪烁，什么都不顺心。

从上次在A大和周岩分开后的那个晚上之后，他就一直烦躁。

“什么难住你了啊，小陈？”同部门的李姐接完水从他身后路过，看他一阵一阵的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忍不住开口问，“我记得我刚走过去就是这个界面。”

陈时听见声音猛地回神，讪笑了一下，说：“数据链对不上，怎么调都差点。”

“我看看。”李姐边说边上前两步抓过鼠标，盯紧屏幕东点一下西点一下。

十分钟后进度条终于跑满，她戳着屏幕表格里的一个数：“单位换算少个小数点，精度差0.3，难怪卡壳。”

陈时耳根发烫，不好意思地拿回鼠标：“谢谢李姐，这么明显的错误，我居然没发现。”

“哎，没事。”李姐爽朗一笑，回道，“剩下就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你再调调跑出来就差不多了。”

陈时点点头，目送李姐离开，回头刚准备继续工作，却听见周围响起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怎么了？”陈时疑惑地开口问坐在一旁的王飞。

王飞猫着腰坐在椅子上蹭过去，又抬头飞快巡视了一圈，才说：“你还不知道？齐家村那个项目出问大题了，数据内检失误，提交到甲方系统那边才发现，被打回来了。”

陈时手上动作一顿，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个项目是和元维公司那边一块干的吧？他们没问题？”

“谁知道？同样的标准同样的数据包，前两天他们交上去质评就是优，我们这边交上就是打回重做。”王飞唏嘘道，又带着几分不屑。

这项目当初招标时一共给了两个名额，会上各家强力企业云集，最后出公告却有些意外。

头一家是陈时所在的水林公司。他们公司成立已久，资历颇深，中标是情理之中。但中标的另一家元维公司，就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当时很多人私下议论纷纷。有人说元维给大领导和甲方那边塞了钱；还有人有说元维背后的出资人有上层关系，在国土局和林业局都有深厚的人脉，甚至原本的项目名额只有一个，最后变成两个，也是为了顺理成章让元维这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能借着这股东风发展起来。

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陈时当时听着也只当是八卦，过个耳朵就算了，但现在想起来却有了几分真实感。

“谁提交的啊？”陈时问，当初要不是被外派项目绊住脚，现在背锅的就是自己。。

王飞叹口气说：“郑工，最后审核负责人挂的也是他的名。”

郑工是他们借调过去几个人的带头人，实际经验并不多，论理负责人签字是轮不到他的。

陈时还要开口再问，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陈时，李总找你。”

部门玻璃门被推开，总经理秘书站在门口，身后李远扬的身影一闪而过，只留下皮鞋敲在地板上，渐行渐远的清脆响声。

办公区瞬间鸦雀无声，扎堆讨论人群顿时作鸟兽散，缩回各自工位仿佛无事发生。

陈时眼皮一跳，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起身跟了上去。

“坐。”陈时进去刚坐下，就听见李远扬开口，“你应该已经听说了齐家村项目出问题这事了吧？”

“听说了。”陈时回答。

李远扬表情松了些，把背靠回椅子上：“不用紧张，我和你说这个是因为有些想法要征求你的意见。”

说着，顺手将一沓文件推到陈时面前。

“一个是西邻区那个项目，不知道林教授和你提过没有。昨天刚一轮交付完，已经开始二轮了。”李远扬抬眼看着陈时，继续道，“不过那边项目经理离职后，位置一直空着，那边团队也缺人手。”

陈时翻了个大概，想起林教授那天在办公室说的“接手”，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要调我过去吗？”他重新合上文件封面，问道。

“也不全是，你要去的话也是暂时的。”

陈时听完，有些不明所以。

李远扬笑了笑：“HC已经给到人事那边了，上周定了两个候选人进三面，顺利的话下周入职，最多三个月，二轮交付结束你就能回来。”

这样就合理了。陈时松了口气。虽然大家都默认郊外项目是明升暗调的流放地，但如果真让他一个只懂技术的普通员工贸然顶上经理的位置，还是太扎眼了。

李远扬以为他没说话是不太满意，于是缓了语气解释道：“这其实是个机会，甲方那边特意提的要熟手过去，定的工作内容就是帮着新项目经理分担和过渡，等他能独立接手后，你再回来就不是个没经历的技术员了。”

“可以。”陈时回道。

李远扬暗自有些意外，没想到陈时答应得这么快，想了想，顺手倒了杯茶推到陈时面前。

“还有个事，国土局赵局长你认识吗？”李远扬抬眼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利源公司吧？他们董事长就是赵局的姐夫，十年前就手握了A市和B市的大头资源和业务，现在a市这边是他外甥在管事，叫赵立，你熟吗？”

陈时家里的情况林教授应该早就和李远扬提过，所以陈时也没必要隐瞒。

但他现在摸不准情况，只能先避而不答：“我家公司的事都是我哥和我爸在管。。。是项目上和他们那边有挂钩吗？”

“嗯。”李远扬应了一声，开诚布公道，“和齐家村项目有关系。早上我们和甲方那边约饭局没约上，接电话的那个小负责人反复提了两句齐主任。挂电话我就想到你了。”

陈时明白李远扬的意思。齐家村项目一开始就打算安排他接手，只不过机缘巧合没赶上，现在兜兜转转，收尾工作大概率还是得落到他头上。

谁让他家里和那边确实有关系，那位齐主任不仅是陈父是老同学，当年在c市被选拔上调任来A市时，还得到了自己老师，也就是陈时爷爷的大力支持，直到现在，逢年过节对方都不忘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