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疲倦而善良的人徘徊在神座前。”
“神把这尘世变成一条芳草丛生的路。”
“……通往她浪迹天涯的脚边。”
她躺倒在地,沉默在伯尔尼桑的臂弯里。
与此同时,雷云散去,月亮隐没,下雨了。
所有一切又回到无星无月的夜。
海水一阵一阵地拍上岸,很难说清是海水在上升,还是岛在下降,陆地一点点沉入海中,怪物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它像在呼唤什么一样追着云层追着浪花离去,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孤独鸣笛的火车。
塞萨尔收起工具,他听懂了那东西的话,它在呼唤同伴,它在海洋里游动的每一刻,都是孤立的片刻,毫无征兆地,它消失了。他还在凝望,彼此相同的境遇让他瞬间共情,眼眶酸胀,若非脸上的热意,他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此时此刻,只需感叹这场雨下得好。
但情绪波动只是很短暂的片刻,他马上收拢心神,给自己额头来了一巴掌: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跟人家共情?!不想活啦?!想着,他立刻搜寻达提亚娜的身影,他在石塔附近看到她,半个身子泡在海水里,竟没有呛水醒来。
塞萨尔看了看被他放到一起的罗莎等人,确定一时半会淹不到他们,这才迈步朝达提亚娜走去。就在这时,岛屿再度震颤,随后像出现故障的电梯般猛往下掉,只一瞬,咕噜噜的水声就跑到了头顶上。
好在脚下还踩着实地,没有飘起来,他连忙去抓老乡,她还无知无觉,让人忧心她是否昏迷,他几乎就要碰到她了,但他停住了,一种刺激脊背的恐怖让他止步,穿过漆黑海水,某种不可视的阴影正看过来。
“……”
他全身僵硬,甚至不敢眨眼,思绪却苦中作乐般想到:还有高手?
梦里,达提亚娜隐约看到一只竖瞳,它在头顶像天国的大门,她的精神上升,大脑放松下来,在模糊的心跳声中真正睡去。凇林堡中,正在处理家族事务的列昂尼德拧眉,他心率加快,焦躁难安,不得不离开书桌推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达尼亚……”
“你做了什么。”
那股压力很快消散,塞萨尔回过神来,连忙掏出木制盾牌加强浮力,扒拉着人往海面去,此时他真心感谢自己的收集癖。安德烈骑士一张脸憋气憋得扭曲,他爬到高架上,也带了两个人。
岛屿停止下沉,想来他们一时半会淹不死。
远海之上,一艘大船随着海浪起伏,迪恩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一看就在雨中待了不短的时间,他随意抹了把脸,走到船头,那里站着一位中年男人,正一手举着望远镜远眺,一手拿着形似罗盘的工具观察。
迪恩走到近处,低声询问:“找到了吗?”
“没有,”中年人转身,放下望远镜,有些无奈地笑道:“但我觉得,这是因为特化度量盘精度不够的关系。”
迪恩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工具不趁手,他也给不出替代方案或是改良意见,便只颔首,做礼貌性回应。
“啧,又失败咯,”中年人撸了把头发,语气有些习以为常的感慨和低落。
迪恩看了看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想了想还是问出来:“我们在寻找什么?”
这个问题在出海前他就问过,问的是布莱斯林伯爵,伯爵给他的回答是:“我在寻找一个狡猾,强大的猎物,布莱斯林的猎物。”
迪恩不懂,但他知道伯爵不会解释更多了,事实上这次出海行动也并非由他主导,他更多是作为副手帮忙和学习,只可惜这风起云涌的一晚非常神秘,他没得到多少信息。他是后加入的,在他来之前,主要人员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到了主船上也没人同他交流更多。
之前他考虑到可能存在的保密要求,没有主动打探,现在看事情差不多结束了,才委婉询问。中年人扭头望了眼大海,语气中留存着难明的情绪:“寻找一个传说,一个伯尔尼桑的噩梦。”
迪恩:“……”
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礼貌微笑了。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回答方式跟布莱斯林伯爵如出一辙,难怪是这次行动的主导人呢。
中年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大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故弄玄虚,事实上,我们数次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感受和确认之间存在难以言说的壁垒,就像现在,特化度量盘没有反应,但我能感受到战栗和惊惧,尽管这种体会并不强烈,有些人可能认为是黑暗和寒冷导致的。”
“正因为感觉得出的结论通常不明确,所以我们才需要工具辅助观测,但两者有时会产生分歧,尤其是这种时候,你理解吧,精神的存在让世界分层,这引发了许多问题,所以我才不能说,你感觉到了,你就会知道,你感觉不到,那就是不知道。”
迪恩脑中闪过许多想法,最后只是遗憾表示:“我能找到吗?”
“我们正尝试。”中年人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