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丞!?”南月猛地抬眼望去,杨丞抱头鼠窜,一边躲避,一边大喊着:“啊啊啊,救命,疼疼疼。”
黑鸦毫不留情地围住他,往他头上、手、背上狠狠地啄,杨丞乱蹿一通,躲也躲不过,被啄得乱叫。南月见状,没顾及太多,立时甩出蕊丝,栓住杨丞的腰一把把他拽了出来。
黑鸦顿时停下攻势,敛起翅膀,落在凌乱的案几、船板上,对着南月温顺地摆了摆头。
杨丞望着这群凶神恶煞的黑鸦惊魂不定,头发被啄得乌七八糟,他呆呆地转过头,猛地抱住南月的腰,吓坏了一样,嚷道:“月月~”
“你怎么在这儿?”南月见黑鸦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推开杨丞问道。
杨丞劫后余生,呼呼喘了几口气,望着南月担忧道:“我来找你,今夜我爹调集了好多重兵,和缉妖司的人一起,我偷听到他们要去围困醉花楼的妖,担心你出事,所以出来找你。”他回想起在画舫外见到的场面,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怕,随后对着南月有惊无险地傻笑,道:“整个渭雨河边都被包围了,我本想劫船进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居然就在这船上,真是命中注定啊,月月。”
南月听得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我要回去。”
“好——什么?!”杨丞高兴道。他两步上前拦住南月,惊道:“月月,你傻了吗?!那里很危险,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你干嘛回去?”
“让开。”
“我不让!妖族歹毒凶狠,你去就是送死,我才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杨丞坚决地挡在门口,毫不退让。
“我就是妖!”南月推不开他,倏地甩出蕊丝缠住船檐,拉住绷紧的蕊丝抵近杨丞的颈侧,冷声命令道:“下去,否则我可以更歹毒凶狠!”
锋利的蕊丝轻易的割断杨丞垂下的一缕额发,杨丞背对江面,睁大眼睛看着他,南月第一次完完全全读懂了凡人的情感。
害怕。
纯粹的害怕。直白又简单,从眼睛里溢出来,只是因为南月的身份从人变成了妖。
有什么东西从南月心头滑过,他想起时璟和他说的话——
人与妖的恩怨一时难以平息。
只是一瞬间的思绪,被淹没在更急迫的事情里,这一刻,南月眼中惊人的执着,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既然危险万分,他又怎么可能让时璟一个人留在那儿。
船吃水变浅,靠岸的草地上,杨丞失魂丧魄站在那儿,脚边躺着被他砸晕的船夫,看着那条小船离岸,向着很远的地方,和一群黑鸦一起融化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
暗涌。
黑茫茫的江心无风自涌,一潮高过一潮的水波扑过来,飘摇的小船吃力的停在原地。船尾黑鸦顶着船檐,妄图推着小船再往前一点,船头,南月双手使劲往下吊着棹竿,几乎精疲力竭,强撑着掌住船不被往后推。
强大的威压从前面传来,呜呜咽咽的风声中隐约可以听到激烈的打斗声,罩在一层又一层的截杀法障中,震得江面水流汹涌。
如果不是黑夜,可以看见的话,就会发现涌过来的浪都已经泛红了。
手心磨着嶙峋的竹节,疼得南月想流泪,几乎失去了知觉,南月死死撑着船,一个浪掀过来,掌心狠狠刮过棹竿,霎时间血口淋漓。
船失了控制,南月被冲击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那根棹竿冲着他砸下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后撑住了他的腰。
南月眼睁睁望着那根竿停在了他眼前。杨丞厉喝一声,颈侧青筋暴起,他一手撑起棹竿往下一插,带动逆流中艰难停滞了很久的船,平滑前进一大段。
“杨丞。”南月喃喃喊了一声。杨丞接过棹竿,一步踏上船头,把南月罩在了身后,朝着江面气喘吁吁地大喊道:“月月,不管你是妖还是人,我就是喜欢你,你既然要回去,那我也要跟着你!”
南月呆望了两眼挡在他前面的人,风把他的话三三两两的送到他的耳朵里,南月两步冲上前,掌住棹竿的下端,和杨丞一起拔起棹竿,再插下去。
船平稳前行,风吹得耳朵嗡嗡嗡的,南月也大喊道:“杨丞,谢谢你。”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暗藏杀机。
楼外,十几个缉妖师屏气凝神,源源不断的法力流入法阵,冲破的法障重新包围这里。杨铣访站在高处,法障内悄无声息,他皱紧眉头紧紧盯着一处。
随着轻飘飘的挥掌落下,一队悍兵旋即进入法障。
破烂的画舫内,咝咝声断续传来,大堂内堆满了尸体,黑蛟吐着蛇信,防备地盯紧门口,颈侧的鳞片下已经渗出黑血。
他转头望去,一条硕大无比的白色蛟蛇绕着梁柱盘旋而上,仿佛没有尽头,只从三楼之上断续传来咝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