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口外又扔出根骨头,野狐狸闻着味在洞口徘徊良久,扑身上去捡了带肉的那根骨头就跑,慌不择路的样子,撞翻了立在一旁的蓑衣箬笠。
何璟听见外面的声音,警惕地转头看过去,准备起身去看一看,南月盘坐在新买的毡毯上拉住他,道:“别担心,是狐狸,它闻到生人的味道不敢靠近,我答应分肉给它吃,它来捡走而已。”
何璟只得坐回身去,刚盘好腿,红彤彤的糖葫芦横在他嘴边,何璟愣了下,抬眸扫着南月,南月眼睛亮盈盈的,看着他不躲避。
“你知道什么关系的人才会吃一串糖葫芦吗?”何璟幽幽问道。
南月不松手,看着好认真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懵懂道:“不知道啊,我只是只妖,怎么会知道你们凡人的礼俗关系?”
何璟沉默地盯着他,然后低头咬了一颗糖葫芦,裹紧的糖浆化在舌尖,甜到让人发晕。南月眼角下弯,暗自以为自己得逞的样子落在他眼底激起一层隐秘的涟漪。
狡猾又愚蠢的妖,既然都知道他在问什么,又怎么会不懂,还以为能瞒过他。从小到大,连何璟亲娘都不曾和他共吃过一碗饭,更别说和什么人吃过一串糖葫芦。
南月自然无法察觉何璟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很开心,时璟对所有人都有分寸感,若即若离,唯独对他,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时璟的偏袒一直很明显。
人的寿命太短,可若没有时璟,再多人间美景好物都无滋无味,南月宁愿活短短几十年,舍了这千年寿元,不求什么来世,只和时璟相守当下这一世便好。
“你以前怎么不上山来?我想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南月咬着糖葫芦,突然想到什么,有些遗憾。
何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这么如饥似渴的吗?”倒是南月没太听懂,反应了会儿,灵光闪闪,念头通达道:“嗯,我简直饥渴难耐,比豺狼虎豹还要恐怖。”
何璟忽然逼近他,低声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南月脖颈略往后退了些,对他的气势有点防备,小声疑惑道:“懂什么?南月最聪明了,可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懂?”
“怎么懂?”何璟又近了些,“蛊惑人心这一套我看你不用说就懂得很。”他忽的换了种语气,嗓音低哑中夹着一丝危险,“还是说,有人教过你?”
南月滞了一下,何璟硬是从这一滞中读出满是心虚的意味,让自己心里起了火,他微眯着眼,“南月,沾花惹草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心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叫你逃不脱!
警告意味十足,南月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却也不至于蠢到眼看人都要冒火了,还往上拱火。他推了把何璟的肩,力不大,倒像是在撒娇,自己朝毡毯里面爬去,嘀咕道:“我自己就是花妖,才不会去沾花惹草,只有别人惹我的份儿。”
背后听到这话,何璟心里顿时息了大半火,趁着那股子酸劲儿,想也不想地抓住南月的脚踝往回拖拽,自己倾了上半身过去,捏着他光裸的脚,把小腿搭在了自己身上。
“逃什么?我难道吃了你不成?”何璟轻柔地揉着他的小腿。一开始他就有些怀疑,南月总在地上爬来爬去,也不曾好好站起来过,该是一百多年没出过洞,早忘了该怎么走路,小腿肌肤果然冰冷又僵硬。
南月舒服得小声喟叹,何璟宽厚温热的手掌隔着布料揉捏摩挲,一股股暖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浸润这具很久很久没有晒过太阳而常年寒凉的躯体。
在这种时候南月还有心思阴阳怪气的想:刚才唬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怪只怪时璟上一世教得不好,非叫他摇头晃脑背书,他们人族弯弯曲曲的心思和绕来绕去的话术一点也不教给他。
“你刚刚太凶了。”南月享受着他的伺候,如实道。
何璟按摩着脚底的穴位,“你可是修炼成形的妖,我区区一个凡人能把你怎么样?”脸上虽然没什么松软,声音却轻了很多。
这回南月听出他话里的俯小做低和安抚了,躺倒在毯子抿着唇笑而不语,手指拨弄着腰上的荷包,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何璟刚买的糖莲子。
何璟手上不停,抬眼环望这个一年到头照不进阳光的地方,无声忖度着。
谁也没有说话,南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洞顶,已经有困意了,何璟按摩完两条腿,撑着一只手,俯下身来在他头顶,打着商量,哄他似的道:“起来走一走,我掌着你试一试,好不好?”
南月看着他眼珠慢半拍地动了动,困倦地闭上眼,又艰涩地睁开,好半天从鼻腔里咕哝道:“我不想走,南月困了。”
何璟一根根拨着他的手指,钻下他掌心从荷包里捻了颗糖莲子出来,轻轻喂进他嘴里。南月一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任由糖霜化开后,微微发苦的味道晕满口齿。
“就起来走几步,不然睡觉腿脚又会变冰凉了。”何璟显得十分耐心,等着南月清醒一些,捏着他的腕子放在自己后颈上。
南月被这个动作彻底唤醒,不由垂下眼睛,发丝遮盖下的耳根浮上红晕,然后慢吞吞搭上另一只手,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