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酒倒是没有,不过新潭县的忘忧酒,堪称一绝,尤其沧澜买的这家,据酒铺老板言,先人李太白斗酒十千,喝的正是此,据说他是忘忧了。”
颜娇听闻只淡淡应了句,倒不是觉得很心喜,说想喝杏花酒,其实也只是想百里書了。
叔叔待她打小严厉却偏爱有加,遥想与碧影同在时,只有她敢往百里書酿的酒坛里加苍蝇、蚂蚱,百里書却只道她顽皮,从不罚她。这便惹得碧影埋下了嫉妒的种子。其实她那些恶作剧,纯粹是为了吸引百里書的注意,更为了百里書待她严厉,而肆意报复。
颜娇接过忘忧酒,抿了小口,淡淡的酒味,入口的一瞬和杏花酒颇像,只是没有杏花酒香甜。
李修缘劝她理解、莫要怨百里書。其实过去这几日,她早已对百里書不气了。她心里知道百里書不会负她,只是太爱她,害怕失去她,她又表现的视死如归,这才让百里書逼不得已令云帆出此下策。
心里原谅归原谅,但想着百里書这么不顾及她的感情,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便还是心里有气,不想与他和好,起码得再晾他几日,方可再传信给他。
褚柏霖瞧着颜娇这表情变化,一会嘟嘴一会凝眉一会又恨恨的样子,便知她心里装着别事呢。
“想什么呢?”褚柏霖伸手在颜娇的几前敲了敲。
颜娇回神,有些心虚的将杯中酒喝完,伸手过去,褚柏霖便又给她满上一杯。
颜娇望了望褚柏霖,道:“褚庭玉,你哥哥,真心爱过云帆吗?”
褚柏霖不想颜娇会问这个,有一瞬的讶然,虽不议亡者,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问题,便回道:“想来是爱极了。阿兄最后一次上战场前,圣上本欲赐婚的。那晚阿爷和阿兄吵的很凶,阿兄道,只要他漂漂亮亮的打下突厥,有了不世之功便要抗旨,风风光光的迎娶云帆进门。”
颜娇听闻,不由心内一阵澎湃,这位素未谋面的一代英雄将军,竟是这般情深义重,心内叹服不已,举杯道:“敬他。”
颜娇仰脖喝下,眼角亦渗出了一行泪。
“怎的?感动了?”褚柏霖面色平静道。
“难道你不为令兄对待爱情忠贞不渝、勇敢追逐的态度所感动?”颜娇诧异。
“必然是感动的,只是他太感情用事而已。”
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颜娇嘴巴张了张,觉得多说无益,便索性也不言了。又端起酒杯在心里默默祭奠了一番褚庭玉。
如今颜娇算是有孝在身,圣上又为如何说服元仁载罢相一事,急火攻心犯了头风症。诸位医官皆束手无策,圣上指名道姓的要李修缘陪侍身侧。李修缘便回宫,不与颜娇同去宣州。
说来也奇怪,这圣上瞧见李修缘头风症便暂有所缓,真真的比灵药还管用。对此,元相颇为不悦,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奠仪官进言圣上大病不易接见颜娇,再冲撞邪祟,龙体抱恙,得不偿失。圣上便着太子待办。这也合了颜娇的心意,她自是也不愿见圣上一干人等。
不见归不见,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顾全,随在皇城外乐游原下,圈出二亩地,黄帐子围上,由太子待陪,在京的四子诏王携诏王妃同祭奠。
圣上虽不在,可圣上的亲信内侍松年在,不光代为祭奠,礼毕还要随颜娇同赴宣州迁坟祭祖呢。这派来个监视,着实引颜娇头疼。
想着好长时间没见华珠了,这里里外外的眼线、诸位朝廷命官,她也断然不敢冒然上前。不过远瞧着,华珠与诏王两人执手站在一起。华珠精神面貌颇为丰盈圆润,不像跟在她身边时那般瘦黑。如今通身富贵逼人,先前眉宇间有些许的执拗也寻不到踪迹了,如今温柔可人。
两人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羡煞旁人。颜娇不由欣慰,华珠算是嫁对人了。
祭礼完毕,太子上前说了几句可心安慰的话,颜娇并未放在心上。她清楚太子是做作派,便也不拆穿他,只静静的看着他秀。
诏王携诏王妃也上前来安慰一番,因有众人围着,华珠作为唯一的一位贵妇女流,所以做些拥抱之举,众人看来并无不妥。
此时华珠已泪眼盈盈,两人紧紧拥住对方,华珠趴在颜娇的耳边悄声道:“兄长,放心,小遗很好。我也很好,诏王待我很好。”
内侍松年、太子、一众官员都往这边瞧着,颜娇不敢多言,只轻轻抚拍了华珠的背几下,算作回应。一切都好便是好。
华珠虽强忍着,奈何还是哭成了个泪人,诏王将她引到一旁无人处,拥抱着柔声安慰。颜娇人群中瞥见这一幕,鼻头一酸,也跟着要哭。华珠当真觅得良人。为华珠高兴!
礼毕众人辞别上路,这一路注定颜娇不得安心太平。华丽的皇家车辇、浩浩荡荡的队伍,皆是圣上出行的礼仪规格。无不彰显出颜娇此行宣州,皇家的威严与主导权。反观颜娇成了他们皇家的傀儡,内侍松年说什么她便作什么,稍有逾矩行为,内侍松年便搬出一箩筐的礼仪典章来烦她。
颜娇气急,被压迫的实在无法,内侍松年只笑眯眯的道,“圣上道,元相得小将军回长安才能罢官,只要小将军配合。”
颜娇愤恨的眼神,能把人给戳死,“你们威胁我?”
内侍松年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道:“圣上道,彼此彼此。”
自李修缘待颜娇认下这条路,他们就应做好受制于人的打算。颜娇咬牙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