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杂沓脚步声如索命无常,刀锋破空声擦着耳畔掠过,削断一缕鬓发。
“站住!”陈明允的怒喝在巷间回荡。
陆怀钧反手扯下腰间药罐,扬手洒出苦艾粉与雄黄,呛得追兵睁不开眼。趁着混乱,他闪身钻进两墙夹缝。这是方才留意到的逃生之路。
陆怀钧迅速解下外袍反穿,玉色襕衫变作鸦青短打。他抓了把河泥抹在脸上,散开头发束成船工模样,又从酒肆旁抄起半坛残酒泼在身上,刺鼻酒气瞬间掩盖了苦艾味。
“你这兔崽子,怎么回……”掌柜惊得目瞪口呆,正要发作,“嘘——”陆怀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歉意一笑,随手放下一两银子。掌柜掂了掂分量,眉开眼笑。半坛酒不过七十五文,这郎君出手阔绰,怎么说也是他赚了。
还好他身上有些银钱,若是真正的陆怀钧,身无分文,还真难解此围。
“喂,见过穿玉色衣裳的郎君吗?”陈家家丁揪住掌柜衣领。
陆怀钧晃着空酒坛嘟囔:“诶?没了?”掌柜瞥见他使的眼色,摸摸袖中银子,心里开怀,立刻摇头:“没瞧见。”
家丁又要揪陆怀钧,却被他身上酒气熏得后退半步,嫌恶地扇着鼻子。陆怀钧故意晃得更厉害,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家丁被他这模样惹得心烦,怒道:“问你呢,看没看见。”
陆怀钧拿过一坛酒又要喝,掌柜赔着笑打圆场:“哎哟,郎君,真对不住。”向陆怀钧的方向努努嘴,无奈道,“这人醉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
家丁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走:“哼!晦气!”
却听那人大着舌头,结巴道:“找……找人?”
家丁猛地回身,刀抵住他脖颈:“你知道?”
那人丝毫不惧,醉得神志不清,望着他嘿嘿憨笑,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家丁定定看他一眼,将信将疑,快步离去。远处很快传来呼喊:“追!他往码头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陆怀钧眼底醉意瞬间消散。他快步折回货仓,只见原本停放马车的位置只剩两道深深的车辙。他蹲下身细看,青石板上零星散落着几粒伽南香碎屑,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泽。
陈明允倒是警醒,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走私的勾当了。陆怀钧冷笑一声,打算回船上。
“喂!站住!”
脚步声突然折返,越来越近,陆怀钧警惕地扫视四周,还未及反应,一只手已扣住他手腕。那力道虽不重,却让他下意识听从。
那人拉着他闪身躲进刚才的两墙夹缝里,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陆怀钧唇角微扬。
果然是她。
沈玉鸾的指尖深深掐进他腕骨,玉白肌肤上很快泛起红痕。没想到她看似纤弱,力道竟比想象中大。毕竟年纪轻轻执掌沈家,沈老爷担忧爱女安危,让她学过防身术也不奇怪。
她攥得他有些疼,可陆怀钧却恍若未觉,只是望着她泛着薄汗的白皙指尖,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并不想让她放手。
沈玉鸾神色冷肃,屏息凝神听着脚步声。两人紧贴着躲在夹缝里,她的头正抵着他胸口,他们从未离得这样近过。陆怀钧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脸上,恍惚觉得她唇色比平日更艳几分。
沈玉鸾紧紧握着裁刀,警惕地扫视四周。她的位置靠里一些,视野不如他广阔。
她不自觉盯着他线条锋利的下颌,压低声音问:“走了吗?”
那群追兵粗略地搜过附近,见没找到他,就匆匆走了。
但陆怀钧轻嗅她发间的清香,鬼使神差道:“没走。”
“当真?”沈玉鸾将信将疑,这人不是在骗她吧?明明许久没听到动静了。想着,她便要抬头向外张望。
“别动。”陆怀钧却按着她的头,紧紧贴在胸口。
沈玉鸾脸颊微热,下意识便要挣扎:“陆怀钧!你……”
他温柔地附在她耳畔,更深地把她按在怀里,声音低沉,在她听来带着几分诱哄:“别动。说不定躲在哪,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沈玉鸾闻言,止了动作。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谨慎为上。
不知过了多久,陆怀钧手撑在墙上,她紧紧靠着他,原以为单薄的胸膛,却意外结实,竟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沈玉鸾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与自己的乱撞的心一样,都比往日更剧烈。她感觉脸颊越来越烫,分神细听——四周一片死寂,追兵显然早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