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堪称离奇,刘情出了公堂依然觉得脑中混沌一团、理不清头绪。分明打点好了一切、那个目中无人专恣跋扈的周文谦怎么会忽然自己认罪了呢?刘情当然不敢揣测其中有一丝一毫自己的缘故,只能想是府衙几天牢、月娥一通骂真的点醒了周文谦叫他改邪归正。
无论如何,刘情暂时不会有牢狱之忧,但案子未结、周文谦尚无结果、他也不敢自作主张,赶忙跟着一堆人回到王府,在至亲王院落离主屋不远又不甚起眼的地方跪了下来。
至亲王骤然昏厥,院子里大夫、仆役、府中贵人络绎不绝,看他们从紧张到放松、刘情也渐渐安心:看来至亲王并无大碍。这样就好,若是至亲王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周文谦、贵妃也不会放过郑重。
跪了不知多久,屋里跑出一个小婢、走到刘情身旁伸手扶他:“阿情哥,王爷醒了、总管叫你先回去,有事再喊你。”
刘情谢了她、自己站了起来,想了想,又道:“爷一定很担心王爷、得有人去报平安,劳你再跑一趟、同总管说,我想去给爷报信,请他允许!”
屋中药气沉沉,至亲王倚靠床上,面容枯黄神色疲惫、比先前苍老许多。他喝了药、挥手叫侍女退开:“他这么说?”
一旁的周德贵恭敬答:“是,是他主动提的。既然五爷不肯叫人顶罪、他也没别的用处,他又是五爷身边的,叫他去倒也合适。就是不知他还进不进得去县衙。”
提起周文谦,至亲王怒气又起:“那个孽子不知道发什么疯!他自己闯下大祸、要本王找一群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好容易事了、他竟又逞起英雄来了!真那么有本事就别仗着老子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祖宗脸都被丢光了他抖起来了!家门不幸!”
至亲王枯枝般的手颤抖着拍打床板,周德贵忙劝:“您可万万保重身体啊!五爷这样也、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有了担当,也算大有长进了!”
“长进?我看他是被关傻了昏了头!他要自己承担、那就一命抵一命、死了算了!”
周德贵道:“诶,那宋明怎么能跟五爷相比,要不还是老奴去县衙一趟,去见见卢大人和郑大人。”
“你去有什么用,他们要肯给本王两分颜面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刘情想去就叫他去吧,其余人谁也不准去看他、叫他被郑重折磨死才好!”至亲王深深叹了口气,周文谦是他仅剩的儿子、是周家唯一的香火,他怎能真的置之不理!“为了那个孽子,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拿纸笔来吧。”
这一切被关在县衙之内的周文谦并不知道。至亲王对他开始疏忽后来严厉,父子关系自然算不得好,但毕竟血浓于水,看自己老爹为自己奔波筹谋结果又因为自己付之东流、最后甚至气得昏厥过去、到现在也情况不明,自己也陷入牢狱之灾……
唉,当时在堂上看着为自己顶罪毫无怨言刘情,实在不愿就此失去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可如今想想,也确实有些冲动,不知究竟值不值得……
正想着,敲门声起,周文谦不耐烦地骂道:“什么人来打扰老子,爷已经都认了、还要怎么样!”
门外回应声温润如水:“爷,是我,刘情!”
周文谦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门,果然是刘情。刘情背着包裹、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向周文谦笑笑,等周文谦同意才走进门来,把包裹放一边、先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王爷已经醒了、没什么事,大夫开了药、静心调养就好,您放心!”
周文谦看着刘情把酒菜摆好,又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盖碗及两个小碟,甚至还有一支笔。周文谦好奇地掀开其中一个盖碗,居然是生面团。
刘情将另外的碗碟打开,碗里是豆沙馅儿、碟子里是一些红粉和绿粉,刘情看看周文谦脸色,小心道:“明日就是王爷生辰……虽有许多事,但客人来了不少,王爷强打精神也要待客,总管也劝不住……不过既然过寿,总少不了寿礼,小的想父母思虑万重也不过要子女平安,爷虽不能亲至为王爷贺寿,若能亲自动手做个寿桃给他老人家,王爷必定欣慰的!”
《千字文》早被郑重搜了去,周文谦又被关押、哪有心思想什么寿礼?若不是为那寿礼、还不至于此呢!可周文谦戳戳软乎乎的面团、心还是软了下来:幸好、幸好。
刘情服侍完周文谦已是月上中天,他将周文谦做的寿桃装好、退出屋子,走了两步,在院子里遇到早已等候多时的郑重。
看见郑重,刘情不自觉笑了起来:“郑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