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伤戳了戳一脸惊恐的连兆:“发生什么了?”
连兆惊魂未定,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口中不住喃喃,就是声音太低,低得根本听不见。
吓傻了?
扶伤只好凑近了听,然后就听见连兆在念叨:“天灵灵地灵灵,魔头魔头别显灵——”
扶伤:“…”
“宣统领刚刚派人来汇报,说是楚逾白窃走了我族重要法宝,疑似仙族送来的奸细,已被囚于魔牢审讯。”
旁边的魔兵看不下去了,好心提示道:“尊上震怒,许是法宝过于重要,已亲自前往魔牢审讯了。”
嗖——
话音刚落,魔兵忽得感觉脸上裂过一阵刺痛。
他呆呆摇了摇头,确认这是刚刚忽然刮过的风导致的后,问旁边的同僚:“刚刚这是?”
同僚:“扶医仙以和尊上方才同样的方式,消失了。”
…
滴答。
水流顺着高台落下,响过空阶水声一样的鸣音,似弦乐中日常所用的倒流,自这里启用之时,就从未停止过。
但通常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
因为自会有更大的声音将其盖过,比如说惨叫。
自打进来后,慕恒每一步路都走的很急。
魔牢内为了防止犯人逃走,设下了无法使用法力的限制,没有捷径,他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宣丛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说话也温温和和,下手却尤其狠绝。
此前有几个犯人被她模样所蒙骗,在连兆那里时哆哆嗦嗦,非要换她为审讯官。
……最后死的时候,连慕恒都只看了一眼尸体就叫人把白布合上了。
想到这里,慕恒的腿毫无征兆地软了一瞬。
他扶了把身边的墙壁,打着颤继续向前走。
宣丛审讯时从不携带通信符,就是为了防止外界干扰。除非得到答案,否则任谁也联系不到她。
慕恒脑中已然闪过画面。
不会的…
不会的。
那个样子的楚逾白,他决不能再见一遍了。
偏生审讯室在魔牢最里端,光凭一双没有法力的腿,即便是跑起来也需得半刻钟之久。
他等得及。
可他怕,来不及。
——
“尊上在哪?”
扶伤飞一般赶到魔牢门口,抓住看门的喘着气问。
魔兵胆怯地指了指里面。
扶伤腾得冲了进去,生生跑了半刻钟,终于在即将喘不过气前抵达了终点。
“尊上你别杀宣统领,相信我,我真的能救——”
扶伤的话戛然而止。
他原以为的血染魔牢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相反,那位原本是该被绑在刑讯台上的逾白仙尊现下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还冲他微笑。
莫说是伤痕了,连绳子都没捆一点。
楚逸偏了偏头,似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你家尊山为何会杀宣统领?”
宣丛忠心耿耿,为魔尊擒他回来,不赏都算是过分,何谈要罚呢。
扶伤低头不语。
楚逸等了两秒,见扶伤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在意,很是没脾气地又笑了笑。
许久没说话的魔头忽然出声了:“楚逾白。”
楚逸:“嗯?”
魔头扫过一眼,语气不知为何带了几分愠怒:“不准笑。”
他原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对于魔尊而言,该有的东西早就有了,没什么能让他生很大的气,也没什么极其重要的喜事能让他展露笑容。
现下这情形,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更像孩子气地闹别扭。
“不准”
楚逸被说的一愣,下意识收回了笑容。
此时,扶伤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宣丛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
“审得如何了。他在刑戒台上的一切可是与仙苑演的一出戏,目的是为打入我族内部?”
“他什么都没说。”
扶伤更惊讶了:“他什么都没说,你竟能忍住没动刑?”
宣丛秀挺的眉蹙了蹙,对自己声名远扬的女魔头称号很是满意,低声道:“他同我讲了个故事。故事实在跌宕,我听得太入迷。”
扶伤:“……从前油嘴滑舌的人多得是,也没见你放过谁。还是逾白仙君长了张惑人的脸,宣统领没舍得下手吧。”
“他讲得实在太有意思了。”宣丛沉迷故事情节,没听出扶伤语气里的阴阳,只顾着道:“明明一副不染凡尘的模样,偏偏讲起凡间故事来头头是道,不像仙君,倒像个硕说书先生。”
扶伤心道,你宣统领沉迷的样子也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将军,倒像个闹着要听睡前故事的孩子。
“别说了。”扶伤戳了戳宣丛,示意道:“尊上不太高兴。”
魔尊的脸黑得可怕。
楚逾白从来都是高坐凡尘之外,何时有过这般窘迫的时候,更不曾有旁人说什么他便应什么,甚至赔笑的时候。
他总是那般淡淡的,不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所以他不必有情绪波动,那是凡人才有的。
他是神,是九天之上的神。
是谁磨平了他的性子,又是谁让他百般受屈,叫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魔尊发狠地捏紧了拳头。
是背后那只黑手,是同流合污的仙苑,是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千言万语,最终凝作一句话。
“我说不准笑,你便不笑吗?”
刚刚止住笑容的楚逸再次僵了。
???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