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几个在楼里待的久的姑娘时常回来看看,这整座楼里如今镇日便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突如其来的大雨将道决阻在了佛堂,本想去找祁师师一同度过年岁交接的第一刻,此时也只能在佛前默然伫立,安心再念一遍地藏经。
但这一遍经却是无论如何都念不下去,许是门外雨声太急,道决愈发觉得心中躁郁,只得大叹对佛不敬,放弃了磕磕绊绊也不知念到哪了的经文,打算去看看这难得一见的雨景。
转过身,却发现祁师师正撑伞立在门外。
瓢泼大雨落在摇摇欲坠的油纸伞上,几乎要穿破那单薄伞面,但最终也只是纷纷扬扬地顺着伞骨的形状奔流而下,汇成了一道间断的水幕,隔在道决眼前。
让他只能透过偶尔的断流,看清祁师师眼中也在下着的那场雨。
良久,道决走出门去,说:“别哭了,再过半刻,这一年就算是被你哭过去了。”
祁师师伸手递给他另一把油纸伞,泪眼穿过水幕望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容,道:“可是有些事情,永远都过不去。”
茜草有些发愁地盯着眼前这场大得过分的冻雨,心中觉得这次老天爷实在不给新年面子,简直像是不欢迎这一年到来似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他的肩膀。
茜草被吓了一跳,正要转头去看,来人已经以神鬼莫测的速度闪到了他面前。
严格意义上来讲头一次参与人间“过年”习俗的游照野已经好奇地转完了山庄上下的新春装扮,此时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打量他一番,笑道:“小孩,这是要去给叶锦焰送伞?”
茜草低头看了看自己正捧着的两把伞,点头道:“是。本来打算过一刻再去的,公子一般要到子时的钟声过了再回来,不过看现在这雨……”
“我替你去。”游照野一手拎着不知从山庄哪个角落顺来的灯笼,一手伸过来抓走了茜草手里一把伞,转身踏出屋檐外,手一扬,那伞就自然地在他头顶展开了。
茜草愣愣地看着他踩着飘忽不定的步伐,眨眼间便走出了院门外,这才抓了抓头顶,慢慢回到屋里去点火盆。
江南冬季的雨下起来可真是冷啊。
叶锦焰在祠堂前站了一会,终究没有走进去。
他被雨淋得有点头晕,一时想不出是这雨太大了还是自己太不济了,明明以前淋上个半天也没什么问题。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正跟体内发散着的酒气打着架,一面寒意彻骨,一面热气蒸腾。
他揉了揉额角,正要往回走,一转身,就对上了一把剑。
剑身雪亮,光可鉴人,向上看那金箔点缀的剑柄,精致无双,堪称上佳的艺术品。这把剑不仅是好看,还好用,叶锦焰对它十分熟悉,甚至还给它起过名字,叫金盏。
金盏剑正指着他的心口。
叶锦焰抬起头,看到了赵晗熟悉而陌生的脸。
之所以说是陌生,是因为他虽然见过各种各样的赵晗,却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一种。
贴在他外衫上的剑锋有些颤抖,和赵晗的声音一样。
他说:“我都想起来了。”
叶锦焰静静地看着他,在纷杂的雨声、风声,和远处敲响的钟声、人们的欢呼声中,赵晗的声音像是一把刀,横冲直撞地往他耳朵里钻。
刚走到几步外的游照野脚步一顿,有点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他左右看看同样被淋得湿透的两人,拿不准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这么一眼扫过去,他发现赵晗的表情不太对劲。
不对劲到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赵晗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点,划破了叶锦焰的衣服。
“为什么?”赵晗提高了声音,“为什么杀她?她是我们的亲人啊!你管她叫一声姑姑,你怎么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