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柏林开往巴黎的列车上,9号车厢安静得可怕,就连列车员经过时都下意识放缓了动作,试图不发出太大噪音。
显然他失败了。
在滚烫的液体弄脏那位女士身上灰蓝色的裙装前,对面的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被打翻的杯子,反手优雅地覆在桌面。
有惊无险,只洒出来一点,那人拿起餐巾轻轻擦干净了,讨好般端端正正地推回女人面前,随手把餐巾丢给还在发愣的列车员。
“在我把列车长叫过来之前,”对方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只是用吩咐下人的语气神态自若地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列车员飞快地扫了一眼这几人,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然而,那位差点被咖啡泼了一身的女士似乎不是那么领情。
女人戴着白色蕾丝手套,拿起小匙轻轻搅动咖啡,宽大帽檐下露出线条明晰的下颌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暗红色的唇,显得复古冷冶。
她一言不发,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对面的人开始冒冷汗,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端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接收到来自两人的复杂视线,端坐着的男人只是微微抬眼,朝他投来冷冷一瞥,接着目不斜视地抱着手臂,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请自便。
于是女人冷笑一声,重重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开启每日冷嘲热讽:“莱文少爷好大的威风啊,不愧是有种的男人。”
莱文:“……”
男人有种就要忍气吞声不反驳。
阿德里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算是劳拉在车上把他暴揍一顿,他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莱文不怕死,但他怕她挠花他的脸。
列车到站,劳拉先一步挽着阿德里安的胳膊下了车,留给灰头土脸的莱文一堆行李。
莱文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他漂亮的脸蛋,然后认命般拎起行李,屁颠屁颠地跟在那对即将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新婚夫妇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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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莱文请求她暂时保守秘密这件事,劳拉不置可否。
“劳拉,看在阿德里安的份上,看在过去我也帮了你不少的份上,请你帮帮我吧,”莱文双手合十对她说,“你现在是我整个家族里最靠谱的女人了。”
保守秘密,劳拉想起这个就头痛,家里还有个小的也是这么威胁她的。
她嫁给阿德里安为了合法地睡他,又不是为了给他哥哥弟弟收拾烂摊子的。
于是劳拉转头就把他卖了。
晚上,劳拉洗过澡擦干了头发,换了睡裙爬上床。
阿德里安还没有睡,他穿着睡袍正靠在床头看着书,金发不像往日那样用发蜡一丝不苟地梳起来,而是柔顺服帖地落下来,衬得他整个人俊俏可亲。
秀色可餐。
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且见色忘义的劳拉掀开被子窝进他怀里,很快就把莱文的秘密抖得一干二净。
劳拉把手伸进阿德里安半敞着的浴袍,沿着他的腰线往下摸的时候,由于他太过习以为常,以至于完全没有挣扎,直到她说——“莱文要做父亲了”。
阿德里安一言不发,忽然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猛地翻身把她压下。
这热情来得太过突然,姿态和动作并不是他们日常所惯用的,劳拉震惊之余心跳加速。
他低着头,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一会儿,一头金发柔顺地垂下来,昏暗的灯光下,灰蓝的瞳孔泛着幽绿的光,像头摩拳擦掌的狼。
阿德里安把手伸进被子里,悉悉索索地脱掉了衣服,接着,温热的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她漂亮的锁骨。
“没关系,”他低头吻她,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轻声道,“我们加把劲,赶得上。”
劳拉:“……”
不是,你们兄弟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关我什么事啊!
于是她一个过肩摔把阿德里安掀翻在床上,留他一个人在风中屹立凌乱。
第二天一早阿德里安就把莱文告发了。
兄弟俩就像小时候互相告状一样,在父母面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不打自招了。
一时间整个家鸡飞狗跳,哭泣的母亲、暴怒的父亲、震惊的弟弟和吃瓜的弟媳。
等挨骂挨打禁足一条龙流程全都走完后,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父亲命人把莱文房间的门打开,然后让他麻溜地滚去法国处理事情,不要在外面给家族丢人现眼。
“事情解决之后,你不要回来了,直接去东线,”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呵斥道,“是我一直以来的纵容,让你忘记了自己活在战争中!”
“抱歉,我又让您失望了。”
莱文顶了顶肿起来的腮帮子,口腔里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他嘴角渗着血,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像个艳丽而神经质的疯子:“您不是早就习惯了么,我就是个丢人的家伙。”
迪特里希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听你们的,坦诚相告,”莱文抬头看向一旁的阿德里安和劳拉,吃吃地笑,“事情进展得果然比我想象中得要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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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一个寻常周末。
这几个月以来,莫嘉娜每天早晨醒来后,总是先要发一会儿呆。
或许是肚子里有了个生命这件事越来越有了实感,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看见自己腰身起伏的线条。
身旁的男人还沉睡着,面容俊美沉静。
直到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莱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她睁着眼,便黏黏腻腻地贴了上来,索要早安吻。
莫嘉娜任他摆弄自己,摆成一个枕在他怀里的姿/势,才心满意足地继续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