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升的太阳映照着坠在枝头的露水,晨起了。
在海德堡绿意盎然的草木掩映下,山谷中一只小船悠然自得地顺流穿行而过,掠过河岸上红顶白墙的房屋,碧蓝通透的天色,云卷如油画。
劳拉兴致勃勃地握着桨划船,她把袖子卷起来,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阿德里安坐在船头,一手替她撑着遮阳伞,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河面起了微风,胡乱翻动他膝上的书页,他便低头去压,侧脸的轮廓英挺俊秀。
好像经年累月的战争带给他的憔悴与沧桑都短暂地被治愈了,他仍旧是传说中荆棘高塔上孤独的美神,如同这座偷心之城,温和地注视着每个慕名而来的求爱者。
劳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庞,很是怜爱,好似触碰水中倒影,小心翼翼。
几乎是同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烁着泠泠的冷光,他的掌心温热有力,鲜活真实,于是那便不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确确实实是她的了。
“在想什么?”阿德里安看着她笑道。
“在想……”劳拉从片刻的失神中回过头,丢了手里的船桨,起身扑在他腿上,托腮看着他,“在想为什么你的脸还是这么好看?”
作为德军一线装甲指挥官,即便再注重形象管理,战场上还是少不了风吹日晒雨淋。
俩人刚回到德国时,形容都颇为憔悴,手牵着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用莱文的话来说就是,“好像私奔失败逃难回来的流浪情侣”。
或许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同样是养尊处优地过了一段好日子,睡了几个好觉,把胡茬刮掉,洗干净脸,梳理那头金发,阿德里安就又是昔日那位容光焕发的年轻英俊军官。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护肤品。
劳拉心痛地想,那她每次出门前在梳妆台捯饬两个小时算什么?
“都说女儿像爸爸,”劳拉捏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往外拉,试图让他做出稀奇古怪的表情,但失败了,她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爸爸?这样我就长得好看了。”
阿德里安:“……”
“这我可能没法做到。”
他无奈地笑,抓住她的手,想了想,认真提议道:“嗯,如果我们有个女儿的话,有可能会长得像我一些。”
“有道理。”劳拉点了点头,并不往心里去,顺势仰面躺倒在他腿上。
等了半晌再无下文,阿德里安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对于他来说有没有孩子都并不重要,只是那天莱文的话忽然让他意识到,假如,假如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像他还是像她都不重要。
这个生命将由他们共同创造,以他的骨铸就,以她的血孕育,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刻诞生,从此将两个完全独立的人生命运紧紧相连。
孩子来到世间既不是为了延续父母的生命,也不是为了经历苦难,它的诞生是爱情的见证,是最深的羁绊是纠葛,是其他一切形式都无法实现的。
它的一生只有、也必须只有健康快乐、平安幸福。
如果做不到任何一点,他们就没有资格将它带来这世上。
阿德里安抚摸着她浓密的头发,低头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眉心,心道:既然做不到,那此刻的他们珍惜彼此就足够了。
“说起这个……”劳拉眨了眨眼,额头被他长长的睫毛扫过,有些痒痒的。
似乎是不满足于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她抬手搂住他的脖颈,迫使他更俯身下来,阿德里安一愣,手里的伞掉在船上,遮住了两人。
不管了,怕她累着,只用手托着她的后颈,她就顺势张嘴含住他的唇,伸舌进去扫荡了一圈,手也伸进他衣领里。
此时船正好穿过一座桥,两岸水草丰茂,树林茂密,周遭寂静无人,只有桥的影子笼罩下来。
船只似乎触到什么礁石,静静停泊在此,不再继续往前。
记不清谁更主动一些了,做的事情得要比吻更过分,理智支配下,他短暂回神,才抬起头,又被那只丰盈又柔软的手臂扯下去,将他彻底溺死在这片河里。
翻身的时候劳拉的裙摆在船边垂下,触到水面,弄湿了一片,但俩人已无暇顾及,他碰到她微凉的肌肤,不知是水还是汗湿了,用手帕替她擦干,手指却如陷进潮湿柔软的沼泽里,愈挣扎愈深了。
劳拉一手攀住他宽阔结实的肩,一手抓住船边,摇晃震颤中忽然畏惧自己就这样掉入水中,惊惧之下如一张拉满绷紧的弓弦,指痕深深刻入木头里。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也更近了。
心脏在胸膛里跃动,这样孤独可爱的人,没有谁比自己更珍爱他了。
劳拉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不寻常的呼吸起伏,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笑:“说真的,要不要在这里试试我的骑术?”
“……”
阿德里安被她吻得有些意动,轻轻抹了把嘴唇,有些喘气,伞也歪了。
不敢让她再躺着胡乱弄下去,他拢了拢敞开的衣襟,曲起一条腿,让她背靠着自己的膝盖坐着。
“不要。”阿德里安骄矜地微微抬起下巴,斜睨她一眼,看着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女人。
顿了顿,又道,“这里……不好动作。”
“别呀,长官,”劳拉没羞没臊地继续扯着他的领子,把他刚穿好的衣服又弄皱了,“整条船都是你的战场……”
阿德里安生怕她兽性大发再说出些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一边握住她的手腕,一边面不改色微笑道:“既然要骑马,就得在草原和山坡上……我带你去骑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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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穿着马裤和长靴,戴着手套,翻身从马上下来。
“不是……”劳拉看了一眼牵着马走远的阿德里安,男人身穿浅色衬衣和黑色紧身马裤,衬得腰细腿长屁股翘,她叹了口气,失望道,“原来真的是骑马啊。”
“喏,”一旁的莱文拍了拍这匹体型稍小、看起来很是温顺优雅的母马道,“这匹马叫‘雪之女’,阿德里安有没有告诉你,它是‘柏林雪’的女儿。”
“‘柏林雪’是谁?它女儿怎么是匹黑色的马?”劳拉问道。
莱文摸了摸母马如绸缎般修长光泽的鬃毛道:“它是阿德里安小时候得到的第一匹马,一匹非常漂亮健壮的荷尔斯泰因马,是德国最古老的温血马。”
“它浑身的毛发是纯黑色的,只有四只修长的马蹄是雪白的,出了名的温顺好性情,走起路来好像踏在积雪上,轻盈美丽。”
“‘柏林雪’陪伴了他很多年,几年前老死了,这是它唯一的女儿,”莱文羡慕道,“他可珍视这匹马了,上次加琳娜生日的时候想借来骑一下,他都不肯,瞧……就这么送给你了。”
劳拉牵起缰绳,也摸了摸‘雪之女’的脑袋,对方温顺地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他的马给骑,”劳拉看着阿德里安的背影冷笑道,“人却不给骑了。”
莱文语塞。
他缓缓叹道:“劳拉,有时候我真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和你一样,通俗易懂。”
劳拉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鉴于目前她和阿德里安正新婚不久,对于他的兄长,她决定表示一下作为法律上的妹妹的关心。
她思索了片刻:“别告诉我你要浪子回头了,莱文,这未免也太俗套了。”
莱文突兀地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突然生硬地冷笑,继而装模作样地抬头,傲慢道:“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噢,花花公子之所以吸引女人,除了美丽的皮囊和甜蜜的话语,更是因为羁傲不驯的气质,若即若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