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理钟将切好的牛排推过去,又用指腹拭去她嘴角的奶渍。
牛奶是乳白的,滑腻的。
一瞬间令他想起了少女的白,也如牛奶般光滑柔腻,白的刺眼,白的灼热。
他微敛眉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暗中捻了捻手指。
少女摇头,不吱声,只顾着咀嚼嘴里的食物。
腮帮子在不停鼓动,吞咽的声音却久久未曾响起。
两人安静地坐着,似乎又要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少女却忽然主动打破僵局:“小叔,那盆花是昨晚你去老宅拿的吗?”
“嗯。”
费理钟想起昨天的事,忍不住拧眉,眉眼间明显的展露出几分不悦。
昨天他去老宅取花的时候,终究没忍住动了手。
费贺章那老家伙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依然想出手阻挠,并气急败坏在他耳边压着嗓子嘶吼:“你知不知道这是有违常伦的!”
老家伙的声音苍老粗糙,像嘶嘶漏气的气球,攥着他的手腕声嘶力竭: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以后怎么打算?你有考虑过她的未来吗?”
“你管得太宽。”
费理钟冷漠地将他的手拂开,像被什么脏物触碰过,用手帕擦拭着手腕,满脸厌恶。
平日里不见他对舒漾这么关心。
怎么,现在要把人带走,他反倒急了。
费贺章显然被他的目中无人激得失去理智,满是皱纹的脸挤成一团,脸色黑沉。
他努着嘴,漏风的舌头像水壶呲呲冒凉气:“要是你母亲知道,出了你这么个逆子……”
费贺章的话没说完。
因为费理钟朝他睇来的眼神,眸光犀利,冷如刀片。
他扯着领结,当着噤若寒蝉的费家众人的面,一拳砸在费贺章那老家伙颧骨上,将他砸得眼冒金星,身子歪斜,踉跄着跌倒在座位里,软如烂泥。
“别跟我提她。”
费理钟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像在看一只蝼蚁,一只轻易能踩死的蝼蚁,带着藐视与倨傲,一字一句地俯身在他耳畔重重砸下,“你,没资格。”
“你会遭报应的。”
身后传来费贺章惊惧又阴狠的声音,破碎中嚼出烂血来。
费家人搀扶着他的身子。
他早已经开始变得衰老,颓败,迟早将变成枯叶落地归根。
真是自不量力。
男人敛眉,暗自将手中的鸡蛋敲碎,将蛋壳一点点剥离。
“小叔……”
寂静中忽然响起少女踯躅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音,细细地在男人耳朵里刮过,微痒。
男人抬眼望去,却见少女的脸颊兀自飘起绯色,眼尾也悄悄跟着泛红。
少女不自觉地攥着手里的吸管,来回搅动,略微低垂脑袋,视线向下,不敢直视他。
声音却尤其响亮,带着隐隐期冀:“昨晚,是小叔抱我上床的吗?”
忐忑,心乱如麻。
等待是如此漫长。
舒漾的心陡然加速到不可名状的状态,砰砰撞击着胸腔,将她撞的呼吸急促,背脊酥麻。
耳尖微微竖起,所有的神经都变得敏感。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
她才猛然抬头,坠入一双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眸里。
然而那双眼睛太过沉静,无波。
混沌中融合沉沉夜色,没有半点涟漪。
费理钟并没有多余表情,他甚至平静地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她盘子里,提醒她:“下次不要在浴缸里睡觉,会感冒。”
体贴,温柔,包容,宠溺。
这是她熟悉的小叔。
可她却不肯善罢甘休。
她用双眼仔细地瞧,打量着男人的眉眼,每寸每毫,想瞧出更多东西。
面对她的打量,男人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抱她上床,或者给她披上浴袍,都是件极为寻常普通的事。
毕竟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替她搓过背。
那是她军训之后,背部被太阳晒伤,皮肤发红溃烂。
只要沾一点热水就疼得要命。
那天恰好保姆请假,家中只有费理钟一个人。
舒漾原本不想麻烦他的,却在被浴缸里的热水烫得嘶嘶直呼时,被费理钟听见,只能含泪向他求助。
男人看见她背上的疮痍,红斑和衣服粘在一起,稍微撕扯就会带走皮肉。
似心疼又似恼火,阴沉着脸训斥她:“被晒伤了也不说?”
舒漾确实忍着没告诉费理钟。
因为她不想惹他生气。
上次她因为在体育课跑步时突然晕倒,费理钟就向学校提出申请,不允许她再参加过分剧烈的运动。
其实她只是那天午饭没吃饱,加上生理期到了,她才脆弱地倒下的。
那是意外,平时她根本不会这样的,她身体素质没那么差。
她就是被呵护得太好了,以至于闲言碎语太多。
虽然她也不在意那些,可是总觉得被他这样特殊照顾,会显得自己很没用,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没长大。
她也不想总是让费理钟出面。
她不想。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女,脆弱的像净白瓷器,一碰就碎。
表情纵是严厉,还是轻柔地给她擦拭完背部,用药膏涂抹伤口。
后来上完药,费理钟也向学校再次提出申请,让她不用再经受军训的折磨。
舒漾再次被迫承受他的过度宠爱。
在没有观察到更多的细节后,少女的眼中止不住的失望。
她恹恹地垂下脑袋,声音沉闷:“知道了。”
果然,连她的裸.体都无法吸引他的话。
那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吧。
小叔果然还是把她当小孩看吧。
即使她已经十八岁了,实则在他眼里依然是没长大的孩子,不如那些长相成熟,身材丰满的女人具有诱惑力。
忽然的。
舒漾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