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从梦里醒来，恍如隔世，他看着昏黄的天花板，突然起身，一股脑往外冲，刚打开门，一个警员就上来拦住了他。
“崇警官，上级交代了，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请呆在寝室里休息。现在大家都很忙，等一会上级会过来探望你。”
“伯邑考呢？”他抓着警员的手臂焦急地问。
“伯警官的遗体已经派专车送往朝歌了，省里、市里会给他追授功勋，举办追悼会。”
崇应彪急不可耐地想往外冲，警员只能死死抱住他，他立刻回头给了警员一拳，顺势脱身后在走廊上一路狂奔，仿佛可以追到朝歌。在即将跑到楼梯口时，迎面而来的邓婵玉和另个一警员架住了他，他还想要挣扎，邓婵玉扬手就是“啪！啪！”两个清脆的巴掌。
“崇应彪，你他妈给我醒醒！”邓婵玉冷着一张秀丽的脸喝到。崇应彪被两巴掌打醒，在与邓婵玉愤怒地对视中安静了下来。
夕阳正在隐入绛紫色的云幕，黯淡的昏黄的霞光透过窗户洒满一地，拖长了地上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影，长夜正在来临。
“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他的牺牲吗？如果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多心痛，崇应彪。”邓婵玉居高临下、双手插袋地看着崇应彪，铿锵有力地将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头上。
“是，他为你挡了子弹，他年轻有为不该牺牲，那又怎样？当初我们穿上警服，决心保家卫国、守护人民的那一刻，我们的生命就不是我们自己的了！这个道理，你懂、我懂、伯邑考也懂。今天是他牺牲，明天可能就是我，将来可能也是你，这是我们入队宣誓就注定的命运，我将无我，只为人民。伯邑考的牺牲是为了什么，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否则，你也不会爱他。”
听到这句话，崇应彪蓦地看着邓婵玉，呆住了。
“呵，想想吧，崇应彪。”邓婵玉看着他，那语气不容辩驳，“这场战斗只是取得了阶段胜利，还没有结束，你我身上都还有未完成的艰巨使命，等有一天完成了任务，守护了伯邑考用生命守护的一方百姓，我陪你大醉一场，任你去他的墓前痛哭，安慰他在天之灵。”
邓婵玉叹了一口气，然后软和了语气，轻声说：“你知道你多幸运吗？我没跟你说过吧，伯邑考是我学弟，他大一新生那会还是我去迎新的。”
崇应彪张口结舌，有点不敢信了。看他这副样子，邓婵玉会心一笑。
“他的确出类拔萃，太过夺目，不过放心了，没人跟你抢，我们这一认识就是八年的好朋友、好师姐弟。那会他走哪总是自成风景线，虽然我没有怀疑过他的性取向，身边也不乏优秀的美女帅哥，但他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也不撩拨也不动心，和谁交往都保持适度的距离。我们几个朋友还开玩笑，说总算见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了，还笑他是顶级渣男，伤了多少人的心而不自知。”
“他大二那会，碰到过常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学弟一起学习，说不上多亲密，但是确实对那孩子挺好的，我还以为是他善心大发爱护学弟了，现在想来，大概是宛宛类卿吧，那个学弟长得挺像你。原来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爱着的人，坚定如初，就像对待这份事业一样。你知道吗？那天我们去实地探查的时候，他说他此生就你一人。崇应彪，你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说完，邓婵玉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掌递到崇应彪面前，上面静静躺着一只银色的带着点血污的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镀着一层浅浅的光。
崇应彪愣了，然后那张平静的俊脸慢慢皱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戒指，放在左手的掌心，用戴着另一个戒指的右手轻轻摩梭着。泪水一滴滴地滑落，在掌心聚成一个小小的清澈的湖，让那只戒指在其中接受沐浴、洗礼，重现光彩。他呜呜咽咽，最后双手紧握，佝偻着泣不成声。
邓婵玉没有安慰他，也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坐在对面陪着他，她知道有些伤口太深太疼了，轻轻一碰就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过了很久，久到月上檐稍，屋内的哭声才断断续续地停止。
邓婵玉饿着肚子看着崇应彪红肿的眼睛、哭花的脸，脸颊上还有两个浅痕的巴掌印，忍着没笑。她只是轻声说：“哭完了，就收拾好自己吃饭，一会给你送一个盒饭来，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开始要汇报你的卧底工作。这次‘清源’行动非常成功，城里的毒贩和吸毒人员一举荡平，顺便说声，阿青被你一枪爆头，也算给伯邑考报仇了。我们抓获了申公豹这些人是重大胜利，后续朝歌的‘正本’行动可以启动了，所以事情很多，艰苦战斗还在后面，打起精神来。另外，我开明理解不代表别人也是，你和伯邑考的关系不宜公开，所以为了你们好，谨慎行事。”就在邓婵玉想起身离开时，崇应彪开口了。
“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没想到后来会那么疯狂地爱着一个人。”
他说完抬起头看着邓婵玉，眼神真诚，随后他轻轻打开记忆的盒子，从里面找出一件件深藏的宝贝，一件件细数它的珍贵。从16岁花季少年的惊鸿一瞥、真心暗许；到家逢巨变，俩人两小无猜的亲密岁月；到姬家遭难，俩人相互支撑的艰难时刻；到求学分离，苦苦相思的八年时光；再到情缘未了，小城相遇后这短暂的幸福人生。崇应彪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把这九年的爱怨纠葛、酸甜苦辣一一倾诉。
“我真后悔真恨啊，我为什么不在那些还在一起的日子里好好爱他。原来天长地久只是我们都实现不了的一场大梦。”他认了，认了这苦涩的命运。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