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微这次走的轻巧、一路顺畅无阻。
但她深知自己只是趁着吴王愣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待到吴王回过神来,不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谋反都必会杀她灭口兼泄愤。
因此,许知微回到住处便将经此一事后视她如洪水猛兽的侍女们打发出去,迅速收拾好行李跳窗跑了。
时值正午,大摇大摆地出门并不妥当,何况吴王想灭口时发现她不见了踪影定会大肆寻找她的行迹。
许知微本就对吴王府不熟,期间又隔了这么多年,更是不清楚如何顺利摸出府去。
好在王府建造有固定规制,各王府之间细微之处有所不同但大体还是依规制而建。
她心念一转,索性从客院摸进了后院,躲在祠堂附近。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吴王姬妾成群、子嗣更是数不胜数。
就算他疑心许知微可能会扮作侍女躲在后院,也绝无可能想到不出大事无人涉足的祠堂。
可惜,许是许知微绝处逢生重回少时便已废了大多气运;
又或是齐国先祖看不惯弑父杀兄三人组之一——推景明帝上位的阳信长公主以及狗胆包天、曾经离黄袍加身只差一步的许知微。
总之,她刚摸到祠堂附近就看见以吴王为首的乌泱泱一大群人捧着祭品向这走来。
好在此时她还没中那曾经折磨她数十载始终无解的奇毒,一身武艺尚在。
许知微提气一跃,便从窗户翻入,躲在了房梁上。
她却没想到,这本不该有闲人涉足的祠堂内竟有一格外高挑的女子跪着。
吴王面色阴沉的可怕,进门见得此人更是直接冷哼一声:
“娇娘,你可知错?”
“我无错!”
那女子径自起身,身高竟足有八尺有余。
她的眼中满是倔强:
“那群山匪欲辱我,我杀他们何错之有?”
“荒唐!”
吴王本就有几分忌惮他这长得尤为高挑的女儿,在她反杀拦路山匪之后对她的忌惮更是达到了顶峰。
尤其他刚被许知微摆了一道,如今再看那些不够温柔婉约的女子,总觉得心头火起:
“若是这事走漏了风声被旁人知晓,你会被退亲不说,你的所有姐妹都会受你牵连,名声还要不要了?”
姜娇分外不满:“可我若被山匪侮辱,不是更有辱门风?”
“我分明是遇险反杀,还顺道剿匪为民除害,父王为何总觉得我有错?”
“我若有错,那些因惩恶扬善、为民除害而被人传颂的英雄不更是罪大恶极?”
许知微躲在房梁上听得此言,心下暗自叫好:
如此年幼的年纪里能做到遇险反杀,事后还能条理清晰地与人辩驳,好胆色、更是好心性。
如果此人能入她麾下,只需些许磨练必能成一方良将。
可惜吴王不这么想,甚至错把珍珠当鱼目,只嫌如此良才不够谦谨柔顺,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模样。
“啪!”
“孽障!滚去院里跪着!”
吴王气得面目狰狞,直接甩了一巴掌到姜娇脸上。
吴王这一巴掌用了七成的力气,直接将跪了许久,腿脚不稳的姜娇打倒在地,脸颊高高肿起。
姜娇倒地的瞬间豆大泪珠落下,她一面抽噎,一面捂着脸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碎步委委屈屈地向外走去。
许知微诧异地睁大双眼:
方才还那么倔强地为自己辩驳,现在说哭就哭?
吴王看她这么一哭,心气倒是顺了几分。他犹疑一番,到底还是开口叫住了姜娇:
“罢了,外头雪大,不必跪着了,回你屋里去,将女戒罚抄一百遍。”
姜娇诺诺应是。
……
许知微亲眼见证吴王如此喜怒无常、朝令夕改,无语的同时惜才之心更甚:
姜娇性情倔强的同时还能掌握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之术,若只困于闺阁太过可惜。
摆好祭品,打发走闲杂人等,吴王亲自为祖宗牌位上了香:
“列祖列宗在上,孤身为先帝第四子,有幸裂土封王,就番数十载,夙夜忧叹。”
“先帝之第九女窃取国祚、牝鸡司晨;教唆天下妇人不安于世,致使庙堂之中竟有妇人着官服、持象笏,以天下事嬉戏;江湖之上亦有妇人效仿此伪临朝者主祭先灵,有辱鬼神。”
“孤身为人子,不忍见父皇神灵受辱、门庭为妇人所污。故忍辱负重数十载,只待顺时而为、乘势而上,诛伪帝而正国祚。”
“所幸庄王起兵,此伪临朝者惶惶不可终日,竟下令众诸侯率兵勤王。”
“孤已与渤海王歃血为盟,只待明日诛阳信、夺虎符便假借勤王之名兴师入京以正国祚,万望列祖列宗垂怜。”
祭祀礼毕,吴王再拜叩首,自觉礼数周全且兴师有名,必得列位祖先庇佑,这才带着守在屋外的一大帮侍从心满意足地离去。
许知微却不敢轻易下来,生怕有人突然闯入或是吴王扭头回来抓她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