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感觉不大好,身上到处传来钝钝的痛感,脑袋也似乎被狠狠砸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伴着陌生的记忆汹涌而来。
缓了一会,感觉逐渐适应痛感,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处境是正在被一个黝黑凶恶男人拎着后领,动作粗暴至极,像拎着只猫似得。
“这就是那谢凶人的崽?”谢玦听得男人道,他再张张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只听得自己发出孱弱细小的哭声,不由眼角一抽。
是做梦吧,他谢大人小时候能这么没出息?
梦境还在继续,谢玦冷眼看了一眼只知道哭的自己,就将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这一看,他神色渐深。
男人眉骨高松,眼窝深陷,典型的边境蛮夷面貌。
夷族?
男人之后的行为让谢玦肯定自己的想法。看着男人上马的动作矫健利落,带着自己到达的目的地——一处典型夷族风貌的军营。
直到年幼的自己被几个高大夷族男人盯着说了一番话,便被另外几人带走,扔进一个看守森严的营帐内,视线内只有黑暗的时候,谢玦呼吸一窒,努力转移注意力,思索起来。
他有点困惑,这梦十分真实,像真实发生过,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从未接触过边境的土地,怎么回事?
但即便谢玦想尽办法转移注意力,但视野内的黑暗无边无际,他仍是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毛病自记事起便形影相伴,不是没有追寻过缘由,只是次次无功而返,找不到缘由,克服更是无从谈起。
他开始手抖,额头有了湿意,而黑暗中的小谢玦似乎被他传染一般,哭声都开始微弱,绝望中,他开始求救,其间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声。
“爹……爹,救我……”
谢玦周身一颤,幼小的自己喊出这个称呼,是他不曾料到的,其间自己的荒谬感甚至一霎压过恐惧。
他居然喊得是那男人?
谢玦下意识嗤笑,不去发酵内心的情绪。
不养不顾,需要父亲的年纪不曾拥有,如今又何必为此纠结,只是这小子再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谢玦已经逐渐思索到这个梦境,之前说过,他探索过自己如此的缘由,只是长辈大多语焉不详,问急了也不过一句“忘了是对你好”敷衍过去。
如今看来,或许是幼时这次遭遇导致的。
谢玦无能为力地和幼年的自己一同陷入沉默。
就这样持续三日。
三日内,只有一次有人隔着营帐的小洞扔进来几个干硬的草饼,而在第三日,终于迎来了变局。
营帐门再一次传来打开的动静,谢玦见幼年自己强撑着一双红血丝眼,透着恨意与狠意,潜入门脚黑暗,笑中终于有了些赞扬。
这还差不多,不过是有些天真。
复仇与逃跑统统失败,在谢玦看来理所当然,因为相比起他个人来说,他身份带来的关注,注定看守他的不是寻常人。
似乎觉得又被踹了一脚的自己太惨,谢玦不再去看,只是饶有兴趣看着看守又一次带进来的人。
是的,牢房又多了一号人。
不过相比起自己是被随手扔进来,对方的待遇好得让他不爽。
极具边关风格的华丽毛毡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又被看守人束手束脚地摆放在草席上,门口还有数名看守探头进来,目光稀奇又警惕,有一人嘟嘟囔囔说着夷语,谢玦听懂几个字眼。
“常剑……独女,少主不许……要小心……”
身份又是个不一般的,谢玦垂眸浮现出一道高大男人的形象,漠北王常剑,妻子肃和长公主,二人膝下只有一女。
难道就是她?把她也抓来了?谢玦皱眉,自己的身份牵扯到的镇国公,还有漠北王的女儿……他倏而抬头。
——是西夷之战。
以谢玦的能力,如今在脑海中过了几个弯,便勾勒出事情的大概。
在谢长与常剑受皇帝之命征讨的西夷之战里,自己与这小姑娘不过是双方博弈的棋子罢了。
毕竟是回忆,谢玦心态平和,略带好奇地看着安静的被卷,心笑道:如今漠北王独女仍在人世,自己也好好的,他们二人倒是命大。
暗忖间,门口又踏进来一道身影,是个少年,比幼年的自己稍大几岁的样子,梳着小辫束起的高马尾,一身华贵玛瑙宝石,形制是夷族的贵族装扮。
少年一进门先是环绕一周,撇嘴说了什么,能看出是嫌弃环境的样子,在看守苦笑说话的间隙,直直往漠北王女儿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