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知是一种出产自上蛮的矿中草，没炼制完成之前外表看来就是一节像是被火烧过般、黢黑的枯藤，炼制完成后的佛不知呈油水状，上清下浊，浑浊者漆黑一片，有极大的成瘾性和依赖性。

佛不知能够提升服用者的五感、力量、但同时也会侵蚀服用者的精神，令其产生足够以假乱真的幻觉。长时间使用佛不知的人神经被摧毁，先是表现为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震颤、皮肤通红、血脉贲张、血流从脆弱的皮肤上流出；然后逐渐沉浸在无法分辨真实与幻觉的时间中，睡眠时间减少，幻觉替代了安眠。

幻觉能够呈现服用者所渴望的一切，大多数的服用者都在幻觉中出现非常剧烈的自残倾向，自毁于美好的梦境中；少数人能够抵抗佛不知侵蚀精神带来的幻觉，但佛不知通过透支生命力来提升服用者的力量，服用一段时间后，同样会加速服用者的天人五衰，令其衰败而亡。

佛不知只要沾上了一点，终身难以戒断，而只要持续服用，命不久矣也。

然而，如此甜蜜的剧毒还是引得无知者们前仆后继地去尝试，倒手佛不知的利润异常庞大，为利谋者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官方屡禁不止。

这世道越是苦衷，逃避的人越多。

平生有遗恨，此事佛不知。

话虽这样说，但用了佛不知的人现下基本都去见了佛祖，剩下一点没来得及见佛祖的，基本也都在去见佛祖的路上了。从这方面看，佛祖他老人家想来挺清楚的。

当年一把佛不知，就叫上蛮踏破了雁绝关，此事一直是燕朝人心中的痛。

燕朝把佛不知定为禁药，严禁佛不知购买、流通、使用、种植。

流通佛不知视为谋逆同罪，其罪当诛。

徐留雁的声音弱了下去，他不知什么时候被灌了佛不知，过量的剧毒摧毁了他的精神和肉/体，光是碰一碰他，上面的血肉脆弱得都在加速分崩离析。

佛不知消耗着他的血肉精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幻觉中出现的李鸣如让他暂时忘记了肉/体上的痛苦，否则躯壳上的巨大痛苦会让他立刻陷入昏迷，从此就一觉不醒了。

他一会喊着‘将军’，一会喊着‘鸣如’幻觉和真实来回交错接管他的神智，那条属于他神智的线被崩得紧紧的，只要哪边脱了力，他都会立马崩溃。

秋不正抓着他的手，脆弱的肉块像是拼图，稍微用点力就要粘连在秋不正的手上，秋不正问他：“你是北疆人？”

徐留雁那只光溜溜的眼球茫然了一刻，随后，他像是从大梦中清醒似的，露出一个只剩下几颗白齿的笑容来：“我是最后一批从雁绝关逃出的人，雁绝关破，谢礼将军在我之后截断了雁绝的关门......将军同，未出逃的城中万人......化作......冤魂一炬……”

他眼睛闪闪亮：“后来，我又在隋阳城中，遇到了将军......”

“......你。”

院外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秋叶眼皮狂跳，她飞快地朝外头看了一眼，立马拉起门栓堵死了大门。

秋不正问她：“怎么了？”

秋叶皱着眉说：“有人在朝这边过来，驾马篝火，目标很明确，和院主人不是同一伙的。”

她话音未落，十几只带着火引的飞箭从天空中落下，在这一连串的小院中四处点火。

秋叶惊叫：“王八蛋！他们不知道具体是哪间院落，要一并火纵了！”秋叶一把拉起秋不正，一下子没拉动。她不忍地望向徐老爷，他血肉崩散到极限，已经没得救了，秋叶小声道：“......我们得走了。”

秋不正皱着眉，却没松开徐留雁抓着他的手。徐留雁继续断断续续道：“......便改头换面，取作，徐留雁，身魂留葬雁绝中......”

“......朗朗青天，昭昭魂魄，有恨苍天……至今不敢忘。”

汩汩的血泪从他仅有的一只眼眶中不断流出，人哪来这么多的痛苦，哪来这么多的眼泪和血呢？漫长的痛苦几乎快要把整个人都淹没“佛不知......雁绝关......决不能再现啊将军......”

他的神智似乎又被药物短暂地卷走片刻，眼眸中的光时明时灭，月光高高朗照，照不透周围熊熊烈火，只落在了他的身上。

秋不正被秋叶扯动了一下，这个动作似乎是刺激到了他，徐留雁猛地扑上去咬住了秋不正的小臂，仅存在口腔里‘孤军奋战’的几颗牙齿坚硬异常，一下子就在秋不正的手臂上咬出了翻飞的血肉。秋叶吓得赶紧去抢他的手臂，徐留雁的身体太过脆弱，这一下就将他整套下颌骨从脸颊中扯出，沾血带肉的骨头滚出去好远。

一支火箭降落，钉在了他的肩头上，火势迅速燃烧，疼痛刺激得徐留雁再次恢复了神智，秋叶卷着秋不正使力，二人在他视线中越来越远。看着看着，徐留雁眼前不再是远去的秋叶二人，而是一个巧笑倩兮的靓丽影子，她冲着自己盈盈一笑，刹那间千树万花都开放了，月色柔柔照着鲜花，他瞪大了双眼去看。

对了对了，鸣如呢？她怎么样了？逃出去了吗？

将军。你见到鸣如了吗？

他失去了问话的嘴巴，一声尚未出口，火流矢再次降落，人头骨碌碌地转，辗转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