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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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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秋不正已经习惯了和幻觉和平共处,他也还是讨厌这些阴森又静谧的地方,连说个话都能回荡出两百个回音,比幻觉还闹腾一点。不过这时候他倒能准确分出什么是幻象什么是真实了——说话没回音的就是幻象。

水井底下的墙壁上果然有一条半人高的窄洞,一半藏在水下,借着水的倒影从上面看看不太出来,夜晚的井水冰凉很多,他踩在水中一泡,整个人居然清醒不少。

窄洞背后连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楼梯,楼梯向上盘旋,井水被拦在了窄洞处。秋不正拿着湿透的下摆充当巾帕擦了擦脸,醒醒神后接着往上走。

整个窄道短小,易守难攻,背后连着个不知道是刑房还是地窖的地方,里头就留了一位看守,门是往外开的栅栏门,秋不正飞了一脚——他停药后恢复得俞快,竟已经长出了踢飞铁门的力气——那栅栏门当场宣布退休,里头的看守楞了一下,下一秒就叫他对半劈了。地方是好,可惜易守难攻也得连着反射神经才行。

前后一分钟的时间不到,这间小密室就叫他清了场。

这地方巴掌大,里头却用砖墙开辟了几个隔间,空间小得令人窒息,呆在里面的人要么站要么坐,别指望能把脚抻开一会儿。密室里空气不流通,除了刚刚那位倒霉的对半开仁兄,里头还积蓄着像是敛房里堆出的腐烂肉块和陈旧血迹的味道,秋不正现在嗅觉正灵敏,给这冲天的毒气一熏险些没厥过去。

这里更像是一个备用的‘审讯间’,这伙人临时转移过来排布都没安排到位,看守的人少得可怜,也没专人打扫。此时大多的隔间都空着,只有一间砖房里传出微弱的声响。秋不正凑过去一看——里头有个人型的血肉块,头发和牙齿都脱落得稀疏,大概是硬生生地扯了下来,头皮大半暴露出可怖的血痕。他身上钉着尺长的钢钉,钉在两侧的肩胛骨上,让他的手臂不能抬也不能动。动了他就会撕挠自己,这人俩只手臂和暴露出的身体上遍布着抓痕和被殴打后的青紫痕迹,那些深可见骨的抓痕从方向上判断,基本可以判定是他自己抓的。

人哪能有那么大的抓力和这样慢悠悠一点点自毁的决心呢?

秋不正开了门站在他面前,这血人好似看不到他,长钉让他的身子没法伏跪下去,他只能一直拿头去蹭砖墙,半开的血肉头皮在砖墙上蹭出一片模糊的红色,他恍然不觉,只一遍遍呢喃:“鸣如——鸣如——不要走——”像招魂似的。

秋不正的幻觉里从来没有这么号人,幻觉也要讲究常理,没见过没想过的当然造不出来,这是真人。

秋不正蹲下身子,摆正了对方的面孔,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他的眼球已经不见了一只,执着的血人看不见他,沾了秋不正满手血迹,却只想越过他往墙上撞,好像那里有他的‘鸣如’似的。

秋不正很难从这张脸上辨认出任何熟悉的影子了,但他还清楚地记得,李老板大名就叫做李鸣如。

秋不正从窄道浮出来,冲着上面喊:“秋叶!”

秋叶闻声跑到井口来,随地抓了一个小石子往他头上砸:“在。”

真不是秋叶落井下石,秋不正的幻觉里大半都是周围的熟人,而且发作得突然,常叫人防不胜防,她只能用类似的方法提醒秋不正她真人确实在场。

秋不正问说:“药带来了吗?”

秋不正长期服药,偶尔有需要断药的时候秋叶就会以防万一,在身上留一份备用

她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小酒壶,晃动了一下其中的药水,松手往井底下丢:“你现在要吃药?可别一不当心睡底下给睡出老风湿。”

声音太杂了,秋不正压根就没听清秋叶说的话,他只听到了物品掉落的破空声,准确地抓住那个水壶,朝着上头一摆手,又往窄道里面钻去了。

秋不正小心将酒壶里的药给徐老爷都灌下,徐老爷不像他这个被安神药泡出耐性的药罐子,巨量的安神一下去正在撞墙的人突然安分了许多,他仅剩的那只眼睛巴眨了两下,终于倒下去不动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徐老爷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外面漆黑的天空,月亮正照在他的头顶上,他那只久不见光的眼睛耐受不住,不住地往眼眶外流出模糊的血泪。身上很痛苦,眼睛很痛苦,精神很痛苦,好端端的人没几天的时间变成了一具血肉残躯,活到现在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却没想到他此刻还能看到月亮。

在他睡过去的期间,秋不正想法把他搬到了地上来。秋叶过来时都踩好了点,这一条巷子周围的院落大多都是哨岗,每间院子都有人巡逻有人休息换防。徐老爷身上的痕迹和血腥味太重,他正和秋叶商量怎么想法把人运出去。还没讨论出个章程来,徐老爷先醒了。

徐老爷看见身旁是秋不正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用力地去扯秋不正的袖子,他力气似乎一下子变得奇大无比,把秋不正的半边袖子都扯了下来,硬生生给秋不正造了个‘断袖’的先进形象。

秋不正:......

徐老爷大概是想要说什么,一边扯着他一边张嘴,但是激动太过,血块一直往他喉咙里掉进去,堵住了他说话的渠道,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两人都不敢用力,只能把他小心地翻过来,轻轻拍了拍叫他吐出嘴里的血污。

大块的血块刚从他的喉间脱落,他立刻反手重新抓住秋不正的手腕——已经没有袖子好叫他抓了。徐老爷浑身颤巍,破烂的血肉脏器支撑不起肺部的起伏,巨量的空气从喉管涌入,让他说话听起来像破风箱似的:“——听我说,听我说——”

秋不正想要听清楚他的话,低下身子来凑近徐老爷,徐老爷还以为他要走,猛地一下往他身上扑:“是佛不知!是佛不知!他们私运佛不知啊!将军——”

秋不正勉强从他碎片般的语句中拼凑出一个事情的始末:徐老爷徐留雁和李老板李鸣如这次接的是海外的香料单子,他们打算把这些香料往蜀地和京都运送,但在卸货时遇上了一点麻烦。他们的货船和另一搜小货船相撞,散落了一些货物掉入海中。有一些货物是防水的,能够打捞上来,两方清点完毕后李鸣如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提出要赔偿对方等价货物,谁知对方压根没心思应她这一腔好意,清点完一溜烟跑了。

两人将这一批货物存放到存货驿中,再次清点时才发现有两箱货物对不上号——李老板立刻就意识到他们和对方的货物混淆了。

做生意讲究诚信和品格,李鸣如看不出对方货物价值几何,只好带着东西赶往海港希望能物归原主。连天阴雨,他们在落脚点烘烤衣物的时候不慎落了颗火星烧到了散落在外头的货物上,滚滚浓烟味道熟悉,一下子就勾起了徐留雁的回忆,他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二人本打算掉头回去直入都邺城上报官,只可惜迟了一步,追货的人已经追赶至身后。对方大约是要灭口的,商队一行人那点护卫功夫哪里能跟行伍人比?遇袭瞬间人就去了七八。

徐留雁抓着李鸣如玩命似的逃跑,眼见无法甩脱对方,他决定和李鸣如兵分两路,在逃亡的路程中让李鸣如带着货物中途下车,自己则驾着车马引诱对方远走。

剩下的事,基本就是他们见到的这样了。

秋不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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