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来了……表哥,雪儿又没听你的话,吃了好些冷酒……”
君珩把冬亭雪从榻上扶起,她却顺势扑进自己怀里。
“雪儿这是怎么了?”
“表哥好久没有这样唤过雪儿了……”瑞妃忽然委屈起来,盈盈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表哥也好久没来重华宫了,臣妾还以为表哥不再原谅雪儿了……”
“朕这不是近日事务繁忙……”
“皇上又骗臣妾……蕙妃对您根本没有真心,还缕缕与他人纠缠不清,可皇上却总维护她而冷落臣妾……”
“那谁叫每次都是雪儿对蕙妃算计在先呢?以后断不可再沾染这些狠毒手段。”
瑞妃不应,如同一只呜咽的小猫伏于君珩膝间,哭得梨花带雨。
“都说蕙妃柔雅,容妃绝色,可臣妾到底哪里不如她们?……不仅如此,臣妾还要为皇上选更多妹妹进宫侍奉……”
见瑞妃伤心啜泣语无伦次,却也掏心掏肺酒后真言。君珩轻拍着她的肩膀,如安慰孩童一般。
“雪儿最近常想起幼时对表哥一见倾慕,一心只想嫁与表哥,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可良嫔竟然侍奉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孕……”
若非生于世家,卸下权斗练就的精明算计,瑞妃本也可以做个衣食无忧的明媚贵女吧。
“可是满宫妃嫔,只有雪儿才是真心爱慕表哥啊……”
白嫩而略带丰腴的手臂攀上君珩的脖领,他只得将她横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出了永和宫,云柔哲脑中依旧是良嫔愁眉不展的样子,转眼见一旁的容妃也闷闷不乐。
“倾儿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见良嫔那样有点难过罢了。”
“莫非夏家又施了压力?”
“嗯……毕竟我与瑞妃侍寝已有一年多几个月,却迟迟不见有喜。”
恐怕夏家和冬家一样,不甘大皇子投生在原太后侍婢的肚子里。怪不得良嫔如此忧惧。
“可有请太医好好诊治?”
“怕是太医只能医身,不能医心。皇上应当并不想让世家女成为长子之母吧……”
云柔哲想起小顺子确曾说过瑞妃自东宫时便服用助孕汤药,却依然无果。
“虽说如此,但倾儿若想求个自己的孩子也并非难事?”
容妃乃后宫第一美貌,出身尊贵,琴色双绝,后宫事务也打理得极好,皇上自然没理由冷落她。
“瑞妃需要皇上做解心丸,而我需得先过了自己这关。”
“倾儿对皇上可还有什么顾虑?”
还记得刚入宫时夏倾妩似乎对皇上全无眷恋,对子嗣也无所欲求。
“我就如世家送入宫中巩固皇恩的金玉花瓶,皇上也心知肚明,本以为我们就这样扮演好一对帝王宠妃、相安无事便罢了。可如今良嫔有孕,选秀在即,心里竟也有点不是滋味……”
云柔哲沉默了。君珩果真天生帝王贵胄,天长日久怕是连超然独立的容妃也不禁动了心。
“家里一再催促,让我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难不成也要如瑞妃和锦贵人那般讨好献媚,争个连自己都没想好的孩子吗?”
“子嗣之事确得慎重思虑……但若倾儿想做什么,我或许也能帮上忙便是。”
“姐姐与皇上几经波折才刚有回温,怎得一点也不失落?”
“难过生气也是无用,凭你我天姿与勤勉想做什么便没有不成的,不然等新人进来这日子岂不是没法过了?”
凉夜微风,云柔哲只感春寒料峭,意兴阑珊。
临近三月,甬道两侧的宫人们上下忙碌,正为上巳节准备。
云柔哲未乘轿撵,着一身天水碧色烟罗裙搭着梅子青缠枝纹古香缎外衫,头上簪的蓝茉莉(注:也就是蓝花丹)与浅蓝淡紫的披帛同色,温柔清新浑然如初春里误入凡间的瑶台仙女。
远远望见皇上的銮驾,云柔哲不觉缓了脚步。
上次见面还是她引着皇上去御花园的湖心亭听容妃抚琴,如今已有半个月光景了。
君珩这些日子除了良嫔的永和宫以外,频频流连于瑞妃的重华宫与容妃的镜花宫之间,顺水推舟地在秀女入宫前给夏家和冬家吃了定心丸。
“柔儿这是要去哪儿?”不知不觉,金龙御驾已停在眼前。
“皇上万福金安。”云柔哲福身一礼,“臣妾正要去摘星阁。”
“数日未见,柔儿越发清丽可人了。”
君珩坐于龙驾上俯身靠近,桃花眸中溢满赞赏与欣喜。
“不如跟朕回圣乾宫吧?”
忽而被牵住了手,云柔哲几乎要被拉到銮驾上去。
感受到阻力,君珩顺势将脸庞靠得极近,轻轻嗅吻着她鬓边的蓝茉莉。
云柔哲顿然面泛微红,因皇帝不顾人多眼杂的公然亲昵不知所措。
正巧内务府总管在銮驾前叩首行礼,手中托着选秀的礼单。
“皇上,这是最后选定的秀女名录,瑞妃娘娘说若无问题,秀女们不日便可入宫了。”
君珩迟疑了一瞬,还是让卓公公将名录呈上来。
昨日皇上与太后共临崇庆殿,最终共选定秀女四名——
正三品翰林院馆阁学士之女兰氏,封正五品美人。
正三品工部尚书之女景氏,封正六品贵人。
正四品武将之女姚氏,封正六品贵人。
江南选送良家子周氏,封正七品选侍。
“这位兰美人可是兰家状元之妹,本与宋探花定亲的那位?”云柔哲峨眉紧蹙,冷静而略带严肃地问。
“回娘娘……正是。”卓公公见皇上不语,迟疑着应答。
“此次选秀不是自愿参选,有婚约者可免吗?”
云柔哲不解,生怕再有一个本可嫁人正妻、举案齐眉之良缘被无奈卷入深宫缠斗,正如自己当年一般。
“莫非柔儿觉得朕在强抢民女不成?还是与朕为妃远不如嫁与那萍水知己的探花郎?”
君珩的眉间亦拧成结,言语中因深以为那是云柔哲以身代入的想法而难掩失落。
“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