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珩话走偏锋,两人间气氛将滞,云柔哲及时止住。
“臣妾先去摘星阁了,皇上慢走。”
不等君珩说什么,云柔哲已带着松萝向銮驾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娘娘,您今日不是特意挑了新衣等在皇上的必经之路吗……而且皇上明明很受用啊……”
松萝见云柔哲一路无言,到了摘星阁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半月以来虽不见君珩的影子,但他却命人将摘星阁修缮得冬暖夏凉、舒适惬意,还日日送些珍奇字画、古董熏香之类的文雅玩意儿,几乎要把这里从藏书楼变成了珍宝阁。
他知云柔哲日日来此,而自己不便踏足福宁宫又无法召幸,只得投其所好地以此将她捧在手心里。
今日云柔哲本想聊表谢意,却在看到秀女名录的一瞬犹豫了。
她怕自己一旦在君珩这般攻势下交付了真心,就会变得同这后宫中的其他女人一样,嫉妒,算计,为了权势和君心争斗不停。
即便理解帝王身不由己,也许仍难容忍他的三宫六院与事事权衡。恐怕到不了君明后贤、母仪天下那一日,便已在孤独怨怼中彼此离心。
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先埋头到书文中去。
三月初三上巳节,秀女入福寿宫见礼。
四位佳人姗姗入殿,向太后恭敬地行了跪拜大礼。
“都是哀家和皇帝中意的,既已入宫,就该安分守己,尽心侍奉。”太后满意地点头示意众人平身,“正好各宫都在,你们也该向妃位请了安,姐妹一同说说话吧。”
垂窈姑姑扶太后起身去内殿更衣歇憩。
秀女们立刻转向瑞妃一侧跪身行礼,齐声言道:“嫔妾拜见瑞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瑞妃面上得意,却在瞥见跪于首位的兰美人时,面色一沉。
那温婉端庄又略带清冷的身姿面容,竟有几分云柔哲的影子。
“本宫当皇上有多中意兰美人,原来只是腻了旧人,寻个新鲜替身罢了~”
话语阴阳间别有用意地晲了云柔哲一眼。
殿上众人也暗暗望向蕙妃,又见那兰美人容貌虽有不及,气质确颇相似,以至旁人一看便知皇上不顾探花郎颜面也要纳入宫中的原因。
相比而言,旁边的姚贵人倒是生得千娇百媚,我见犹怜,在宫中大约只略屈容妃一人之下。
瑞妃显然也有所注意,本是不屑的面庞上更添嫌弃。
“嫔妾入宫前便听闻瑞妃娘娘乃众妃之首,今日得见果然风华绝代,仪态万方,嫔妾们亦多亏娘娘协理六宫,举办选秀才得以入宫,在此敬谢娘娘恩典。”
景贵人巧言令色把瑞妃奉承得心花怒放,她略一点头示意,宫人们便将内务府备好的见面礼赏了下去。
秀女们收了赏赐,又转身拜见容妃和蕙妃。
“早有听闻容妃娘娘倾国倾城,琴色双绝,没想到出手也如此大方。”
容妃赐下的是自己准备的珠宝首饰,有些就连宫中也少有,令姚贵人有样学样地捧迎起来。
“有人怕是见也没见过呢。”锦贵人话中带刺,自然指向平民出身的周选侍,嘲讽其背景连御前宫女都不如。
世人皆称赞皇帝打破旧例纳平民良女入宫是不计较权势出身,提倡众人平等,乃仁政爱民之表率。
可周选侍抬头的一瞬,云柔哲却忽然明白了另一层原因。
那张在后宫佳丽中稍显普通的面容上,长着一双极似秋清晏的杏眸。
“那本宫的见面礼恐怕要叫各位妹妹失望了。”云柔哲示意,宫人们端上些瓷玩玉器,与前头的金银细软相比显得暗淡无光。
“蕙妃出身书香门第,怎得连这赏赐都带了寒酸气,也不怕诸位妹妹笑话。”瑞妃盛气凌人地掩口嘲笑。
“瑞妃长于世族,怎得这会儿却目不识珠了?”容妃笑得阴阳怪气,“这分明是国库中才有的古董珍宝,轻易不现于世呢。”
众人哗然,秀女们不由低头重新审视面前珍宝。
“样貌出身皆为天生,价值高低终要凭各自努力。众位妹妹快起来吧。”
云柔哲温柔谈笑间释放着善意。
“蕙妃怎么把朕赏的东西就这样轻易送了人?”
皇上意气风发地步入殿内,径直走到云柔哲面前。
众妃跪身行礼问安。
君珩抬手示意一旁的良嫔不必跪礼,又俯身将云柔哲扶起。
“臣妾身无长物,只得借花献佛了,想着皇上赏的妹妹们必定会欢喜。”
“也罢,你若有喜欢的,朕再寻些更好的来。”皇上不见半分怒意,反而显得格外高兴。
众人平身,皇上坐于殿中高椅,却只浅浅扫了秀女们一眼。
“蕙妃娘娘仙姿玉貌、温柔贤淑,难怪深得圣宠,单这见面礼已是稀世罕见,还听闻娘娘所住福宁宫乃是先朝后殿,不知嫔妾何时有幸开开眼呢~”
不光景贵人这般会察言观色,见皇上来此,众妃仿佛都比先前换了副面孔。
“瑞妃这选秀办得不错。”看来景贵人的话说到了皇上心坎里。
君珩这一句让方才满面不悦的瑞妃瞬间转了喜色,娇嗔笑着同皇上打趣。
“为不辜负皇上给的协理六宫之权,臣妾自然是百般尽心尽力~”
“今日上巳节,朕命内务府备了各样簪花,也可讨个好意头。”
宫人端上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新鲜花朵供诸妃挑选。
瑞妃自是第一个,选了最瞩目的粉色牡丹戴于鬓上。
皇上步至云柔哲面前,卓公公打开一锦匣,里面是一朵静静绽放的蓝茉莉。
“蕙妃娘娘,这是皇上今天一早儿亲自摘取的,原是开得最高最好的一朵呢~”
几日前,君珩在御驾上被云柔哲簪了蓝茉莉的新装一眼惊艳,待她走后才想起莫不是她愿意为悦己者容,却已赶之莫及而追悔不已。
今日又特地在众妃面前不吝宠溺,原是担心近日未曾召见,怕她被新人看轻了去。
皇上亲手将蓝茉莉戴于云柔哲鬓上,又轻抚了下她额前的碎发。
“柔儿戴这蓝茉莉甚是好看,过几日内务府培育出新品绣球,朕便叫人都栽植到福宁宫去。”
“臣妾多谢皇上。”云柔哲只浅笑着微微福身,未多言语。
君珩明白,她靠自己便足以在宫中立威立信。
况且即便他满心满眼都是蕙妃,在座众人也只观望着今夜他会先召哪位新人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