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打听了。”天气渐渐转暖,罗荣娘也撤了炉子,收了两筐青李,在后院洗净去核再做蜜饯。
李宿做完课业,这会儿店内生意又不忙,便也坐在阶上,拿匕首一起做活。他将刀尖捅入,轻轻一旋,再借指腹推动一厘,一颗果核便完完整整落出来,青翠的李子也干干净净落到框中,干得很是利索。
看着前面的人渐渐走了,罗荣娘才问:“人家想报恩,怎么不承认是你做的?”
李宿摇头:“姐姐就笃定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有谁。”罗荣娘道:“只我们两个,也不会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就要你同我说一句明白话。”
李宿这次并未再否定,而是又一连取了好几个李子核,才答:“她兄长是我同窗,若我承认,总是其他嫌疑,不好。况且我本就只为救人,无论被拐走的是谁都会出手,并没有所求,若不收谢礼,恐人家不安,不如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罗荣娘细细听着他的回答,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真是长大了。”
李子很快剥完,罗荣娘择了个甜的塞进他嘴里,其余的拿进去叫厨子阿茂用糖渍起来,李宿嚼着李子往外走,忽然顿住。
颜郜襄一身富贵打扮,正坐在大堂中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等待已久。
并未思量太久,李宿上前问好:“六殿下。”
“吃什么呢?”颜郜襄心虚目移,故作轻松:“这么好吃?”
李宿答:“青李。”
“酸死了。”颜郜襄忽而又不知说什么,就这样尴尬地静了一瞬,才终于忍不住问:“你就没什么想与本宫说的?”
李宿却摇头:“没有。”
颜郜襄狠狠瞪着他。
李宿想了又想,才道:“……抱歉,殿下不想见到我,是小人打扰殿下了。”
他说罢就要退下,颜郜襄顿时怒不可遏:“站住!”
李宿疑惑地看着他。
颜郜襄被气得深呼吸,很想揍人,但终究别过头去,冷声问:“你就不打算向本宫解释些什么吗?比如你没有偷东西。”
李宿并不明白他究竟为何生气,闻言更加疑惑:“殿下不是并不相信吗。”
“你……”颜郜襄几乎被他噎得说不上话了,但看着他平静的神情、不解的眼神,想骂也骂不出来:“难不成你还要本宫向你道歉?”
李宿还是没有弄懂他的意思:“殿下既然不信,为何要道歉?”
他还真想要自己道歉!
他就不能求着自己吗?他若肯稍稍软些语气,好好哄劝,自己当时未必会信李吉星的话!
木桌被猛地一拍,颜郜襄站起身来,一气之下,竟连自称都忘了适应过来:“本宫同你没什么好说的!滚!”
李宿:……
这里就是他的家,他需滚去哪里?还未回话,颜郜襄却先转过身,扬长而去,身边侍从惊诧地望了李宿一样,连忙去追他了。
……
李吉星学了叶子戏,又接连会了牌九、马吊,掷骰子,谢相呴甚至差人给他送了一副极好的牌来,让李吉星爱不释手,愈发满意,每日下了学草草做完课业,就拉着几个小厮闷在书房里玩这些博戏。
他玩得高兴了,也给身边人一些赏钱,因此那些下人更加捧着他,陪他玩也更卖力,帮他瞒着消息,不让父母兄长知晓。李吉星因此玩得更加乐呵,竟有些痴迷,上课耳朵听着钱夫子的讲义,心里想的却是骰子声。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溜烟便往院里跑去。文信候夫妇更稀奇为何他这段时间那么爱学习,李吉星脑子灵光,只推说不想叫父母丢脸让父母大为欣慰,更加宠爱他,逢人也要不经意提上两句。
可惜好景不长,第二日下发来、被钱夫子批评得不留余地的课业放到面前时,李吉星脊背都发凉。
他已经在父母面前立下了大话,父母也信以为真。整日对他嘘寒问暖,不叫旁人再去书房打扰他,就连从宫中回来的哥哥都被拦住。可是这个课业若真拿回家去……
“李吉星,”钱夫子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得皱着眉又唤了一声:“李吉星。”
李吉星忙抬起头:“学生在。”
“心不在焉,不思进取。”钱夫子叹:“须得好生反省才是。”
李吉星连忙点头:“学生知错了。”
他额头都冒着冷汗,思索绝不能如此,这书虽然没什么好读的,念着也乏味,但父母兄长到底盯着,不能太过糟糕。
思及此处,李吉星暗暗下定决心,今日回去先停了打牌,好好将课业交出来,剩的事以后再说,总得先将这关蒙混过去。
不料匆匆回到府中之后,一入书房见到的就是几个等待已久的小厮,立刻也手也痒了起来,哄着自己想只玩一会儿,误得了什么事?稍后再写也不迟,再打上几局,更是把课业忘到了九霄云外,彻底扔开书袋就盘坐下开始摇骰子。
等他再一抬头,外面的天都不知道黑了多久,李吉星才想起课,心里不免更加烦躁,随便指了一识文断字的小厮,叫他胡乱帮自己写写,自己则玩得尽兴,心满意足地由人服侍着去歇息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又挨了钱夫子一番文绉绉的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