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冬,初雪,我又遇见了她。
不过半年,不穿校服的她看着成熟了不少。埋在围巾下的嘴角不用想也是扬着,她主动拍了我的肩膀,把手机递了过来。
“同学,能帮忙拍个视频吗?”
当然可以!
身边是她的小伙伴,这一次她眼里终于看见了我,还有她的手机。她们的动作像是排练过很多遍,熟练地不能再熟练,我的视线跟随着她,一如第一次见到她。
她拿回自己的手机,眉毛拧成一团,抱歉地看着我。
“可以再拍一遍吗?”
我点点头。听着她解说拍视频的注意事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视频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在镜头里开心笑着。
调整好角度,我认真地守护这个正面与她接触的时间,她捏了把雪,雪花在她通红的指尖化了。声音很轻,音色很好听,离我很近。
她向我道谢,询问了我的名字。
我郑重其事地回答她:“我叫江杨”
她点点头,跑了很远给我带了杯奶茶。我回到宿舍把杯子仔仔细细冲洗干净,像标本一样把它封存了起来。直到全部做完,我才发现,我的口罩没摘。
我没想过我们的羁绊会这么深,没想到我们竟然又成了校友,我开始打听她的下落,与此同时,新一年的迎新晚会开始了。
这次我坐在第一排,开场的群舞一行人都穿着红裙子,眼花缭乱。很久没有参与这种晚会了,如果不是特别邀请,我是真的不想来。
见过她翩翩起舞,我看不进去其他人的舞姿,只觉得,只有她那样才好看。
然后我又看见了她。
也许是今年的新生的缘故,她在角落配合着主舞的动作翩翩起舞。
我想起了15岁的她,那光只照在她一个人身上,像是从未离开过,化作一只红色蝴蝶又飞到了我的眼前。
让这蝴蝶飞吧,我愿追随她的身影如影随形。
我就是喜欢裴佳雯,我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如影随形。
我坐在台下,脑海里涌出了很多记忆。
阿生决绝地要去南方读书,那个暑假一遍一遍地弹吉他,我没再听过她的名字。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道德的枷锁把我关在门内,我在门缝看着她的故事。
学校的枇杷树又结了果子,学生们成群结队拿着长长的杆子打枇杷,我看见她在桑树下拿着根火腿肠在逗猫,那天阳光很好,学校北边的湖在光的映射下泛着金色的光,波光粼粼。
于此同时,和室友合作的项目发展的不错,临近毕业我们合伙把它卖了。银行卡里忽然多了七位数的存款,我站在时间的长河里,渺小地像一粟沙。
第一次有了面对未来的不知所措,她眼中看不见的我,找不到方向却拿着方向盘的我。
今年她跳了新的舞,从伴舞变成了领舞,衣服换成了红军的装束,看着她长长头发被编成两个麻花辫,我笑的时候,她的眼神正好落向了我。
我从没觉得她看向我,落叶落地的时候是落向了秋天,而我偏偏是落叶中的一片。
迎新晚会后很多人都喝了酒,我的目光追随着她,没动一滴。她坐在我邻桌的位置,礼貌地拒绝同学的酒,我想去送她,她拒绝我走向了她的车。
已经很晚了,我的车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把同行的伙伴送到酒店,然后驱车回家。
那天是个雨夜,北方的雨夜,冬天的雨夜。
前方的大货车打着双闪,我小心地注意路况,潮湿难能可贵地席卷了整个翻斗市。我感受到轮胎和地面上冻的速度,逐渐追不上前面她的车。
我听见了“砰”的一声,高架上车并不多,缓速跟上,我看见了辆侧翻的车还有被撞了个大口子的高架桥。
我心觉不妙,巨大的惶恐席卷了一整颗心,我很怕是她。
我很怕因为我的胆小,一次次和她擦肩而过,还没并肩就见不到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强烈的直觉指使我冲向桥下。我来不及思考轮胎到底硬不硬,来不及思考如何才能在图书馆里坐在她周边的位置,来不及告诉她我对她的感情远比阿生还早。
我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一切如我的猜测。
她的车变形严重,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警车响,我看见她头上呼呼冒血,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我打开了变形的车门,手指扣不开她位置变形的安全带。
都说巨大的冲击下大脑会开启自我保护模式,我的记忆只能想起在救护车的时候了。医生询问着我和她的关系,我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一遍一遍地哀求她快救救佳雯,她身上都是血,多的吓人。
我漫无目的地在手术室外徘徊,听着大夫的安排穿梭在医院的收费处。就觉得那个项目卖的还挺值的,至少这个时候还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