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多的时候她爸爸妈妈来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
她长得很像妈妈,尤其是眼睛,微微上挑。只是她来的那一刻眼睛都是泪,满眼通红,我难得地走神了,佳雯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可是我不想让她哭。
云哭的时候,世界就开始下雨。
叔叔脾气很大,他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就来骂我,又看见我忍不住坐在医院的座椅上情绪低落地捂着脸。我才发觉自己也一身血迹,满手的血早就干涸。
手术成功,没人询问我的身份,我就在ICU外和他们一直守着,到了饭点我就去买饭,然后跑学校给她办请假手续。
三天后她才转到普通病房,并不算转醒。阿姨才整理好情绪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雯雯的男朋友吗?”
我什么都不是,她甚至叫不上我的名字,但我还是违心点点头。
叔叔的工作很忙,我和阿姨轮番照顾不醒的佳雯。我有时自己一个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自说自话,看着她紧闭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大腿胫骨骨折,大夫说她这个情况已经算很好了。
然后我发现我也是见过她爸爸的,是跟着老师在交流会上,作为今年新上市的晨风公司,无疑在翻斗市风头很大。我才了解到这是她的家境,叔叔是个脾气有点暴躁的男人,唯一的那点温柔都给了阿姨和她。
我也从他们的相处方式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是那种性格,言传身教,多年前的枪正中我的眉心,我也想要这种毫无意义的偏爱。
我就是想要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她。
我在她耳边说着这些年我们的故事,她闭着眼睛不给我回应,均匀的呼吸和偶尔跳动的手指告诉我她在听。
一个月后她终于醒了,我迫不及待地去叫了阿姨,她醒的时候眼睛里依然看不见我。她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崩溃大哭,我抱着她一遍一遍安抚,她挣扎着拽着前面年轻医生的白大褂。“我还能跳舞吗?”
我恍然发现原来我也泪流满面。
我拿不上明面的身份也是到现在为止了,我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面前。
终于被眼尖的阿姨发现了,她不解地问我为什么。
我隔着玻璃窗看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年轻医生,阿姨不说话,和我一起看着他们。
我看着她带着期盼望着那个医生的身影,看他不言地推来轮椅,看他被其他医生推到她的病房查房,看着她面颊为别的人泛红。
一如18岁那年。
我惴惴不安地到了叔叔的办公室,“求您帮帮我。”
那一刻我的那笔钱终于找到了他的用武之地,我跟在叔叔旁边学习生意之道,于此同时我另一个项目也慢慢跟上节奏,在时代的激流下,获得了不错的成果。
我的工作开始变忙,忙的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去看她,陪着她复健,复习,直到春来。
自那后,她不再开车,也不再跳舞。
期间叔叔阿姨创造了很多机会让我们重新接触,但是她脾气真的倔,什么事也不和家里说,后面干脆也不来公司工作,就要自己实习,一气之下搬出了家。
我因为事业还不错,来学校办了很多次讲座,一次也见不到她。
我反复翻着她的朋友圈,发现了她去了律所实习。
听裴叔说她要考研,我给她推荐了我的导师,她以后要从业的话是个好方向。
我看着学校新一茬的枇杷又熟了,换了一批学生拿着长长的杆子打果子,我拿着火腿肠学着她的样子给小猫顺毛。
落叶是飘向秋天,而我只是落叶堆里不能再普遍的一片叶。
她现在是和那个医生在一起了吧,我一点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