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为阴,非只为刚强。" 幸村的声音冷冽,"引灵气逆转冰流。"
手冢心神忽而一荡,如清晨钟鸣、醍醐灌顶。
他深吸口气,迅速将灵力注入冰锥。原本凌厉的冰锥突然倒卷而回,形成一种剔透的冻状物质,追踪着迅速锁住了两只小鬼的四肢和腰、颈。
“继续!”幸村冷声命令。
随着绞力加剧,两具小鬼同时发出裂帛般的惨叫,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化作青灰消散在夜风里。
手冢呆愣在原地。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只觉体内寒气暴涨,冰网与血链同时爆开,刺骨寒意瞬间冻结方圆十丈——他已然突破到了之前未曾想过的境界。
“愣着干嘛,贴符!”幸村的清斥让手冢回过神来。
月光下,两团幽魂正试图融合。他见状立马摸出镇魂符掷向半空,符咒在触及两团青灰的瞬间炸开金光,将幽魂轰成齑粉,再不复存在。
尘归尘、土归土。
残街重归寂静。
冷汗浸透了衣衫,手冢大口喘着气。
“辛苦你了。”忽地,幸村淡淡的声音在身侧传来。
手冢猝然抬眼,就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身边,而方才限制着他的保护结界也不知何时便化作乌有。
“你故意的?!”
在手冢震惊的目光中,幸村露出了一个近似狡黠的神色:“领悟到也不算太慢。”他这样回答,不知道是指手冢在战斗中的突破,亦或者是反应过来这是他顺势而为的考验。
手冢还欲发作,就见幸村淡淡抬手一指:“方才不是还很急,如今倒是想开了?”
手冢:……
当最后一丝魂魄归位,原本呆立荒院的手冢周身一震,猛地呛出一口黑血。
视线中出现了一方月白色的绢帕,绢帕一角是苍白到泛着青色的拇指。
先于理智的,手冢抓住了那只手,冰凉的触感就像握住了一块快速融化的冰晶。
幸村在被碰触的下一个瞬间已然挣脱,施施然错开了身去。
手冢低头手中染着水渍的锦帕,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
幸村收回了注视着虚空中某个方位的视线,似乎是暂时放弃了等待什么:“我救你,自然是要你欠我的情。”
“至于我是什么——”他抬眼看了一眼手冢,语气疏离,“你既是咒符世家的后生,那可知晓四相?”
“自然。”
幸村点头:“我是四相之一,托生于水。”
手冢猛地站直身,却因气血翻涌踉跄半步:“你竟是水之灵!”
幸存一挑眉:“手冢君,你这‘竟’字,倒是韵味颇深了。”
手冢这才自觉失言,忙开口解释:“不是的!我、我只一时惊慌——”
“这有什么好惊慌的。”幸村睨他一眼,“那若是我告诉你,我将陨落呢?”
这次不等手冢作出反应,幸村一摆手打断他道,“四相陨落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的消亡缘非自然之力,所以麻烦了些,如今风、土二相本就不稳,水位自是等不得自然千年再育。”
“所以,我找到了你。”
“我?”手冢僵直在原地,一时间心如乱麻:“为什么是我?”
幸村垂眼:“没什么特别的,因为你天分使然,本身就是很好的容器,而且又修习与水同源的冰系术法……”说着,他向手冢摊开一只手。
月色下,那苍白的掌心上放着一颗不规则的剔透物什,像是一滴水,却隐隐透着金色纹路。
“这是我灵晶的幻体,我一旦陨落,它便会碎裂。我会在你身上写一道咒,我死后若你承袭水之灵的力量和责任,便喝血饮下,而后凡尘记忆尽洗,脱为神灵。若你不愿,只扔进海里去便罢。”幸村单手撑着下颚,话锋一转,“可若你将它交予旁人,到时候就会死、得、很、惨、哦。”
手冢的视线落在那无数人肖想的东西上,脑中一点点流转着古籍中记载的那些四相传说。当他抬眸时,险些错过幸村眼底稍纵即逝的期盼。
他需要我。
仿佛就是在那个瞬间,手冢听见心口有水滴落的声音。那声音意外激起了巨大的莫名的情愫和冲动。
“我答应你。”
话音落地,他看见对面的人似乎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似欣慰,又好似夹杂着愧疚的神色:“这世间就拜托你了,手冢君。”
眼前忽然白光大盛。咒术落定。
待光芒散尽,荒芜的宅院里只剩手冢一人孤身而立。夜风卷起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手心里沁凉入骨。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手冢下意识愈发握紧手中的水之灵晶,水声依旧清晰,滴滴落在心间,仿佛那个人在遥远彼岸的声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