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和赌桌一同破碎消散，骰子湮没在主人的血泊里。琉璃破碎的脆响穿透耳膜，手冢在剧烈的地动中恢复了神志，茫茫然环顾烟尘四起的周遭。

“快走！这方小世界要坍塌了！”德川半揽着幸村，一刀劈砍在屋门上。木格门在太刀劈砍下迸出火星，裂纹中渗出漆黑的黏液。

不对！“当心！”德川一把推开幸村，刀锋划出新月般的弧光，回身一刀劈砍在那颗袭来的金筛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在赌桌残骸间，千石清纯十指深深抠进地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休走！休、走！——”

血液粘稠蜿蜒，在他身下勾勒着一个未成形的法阵。整个房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般扭曲，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德川神色一凛，手腕翻转间灵力自他周身暴涨，长刀在空中划开了一条足足三米的缝隙，只因为开在不稳定的异空间中，灵里排斥让那缝隙飞速闭合，同时，也引起了更为激烈的地动。

幸村被晃得一个趔趄，檀纸束起的长发散开几缕。下一秒他手肘上一暖。

“等我。”德川的声音在耳边远去，幸村闻言尚来不及出声，就被一股力道送了出去。

送走了幸村，德川反手又是一刀，正好劈在手冢脚下。空间裂缝展开的瞬间，手冢身旁不远处的浩平突然暴起，一双小手死死扣住手冢咽喉，跟着他一起跌了进入。

德川狠狠皱了下眉，却并未动作，只静静看着那裂隙合拢。

看着这杀神一样的人明明轻易便能脱身，眼下却提刀折身向自己走来，太刀裹挟着霜雪之气令千石清纯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那居高临下的神色，好像在看什么路边的垃圾。

片刻后，他提起刀来，狠狠贯下。

刀尖在千石心脏三寸之处毫无预兆地调转方向，裹着霜雪的刀锋擦着千石右腹，直直插入了法阵的阵眼。

千石身下尚未闭合的法阵突然暴起血光，却在触及刀身的瞬间被更强悍的寒气冻结，整个控停。

地动骤然停息，寂静的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压抑的急喘。

对手俯下身来，千石第一次见到那样一双疯狂的眼睛。

“我们来赌一局。”

残街尽头的破宅里浮起两缕青光。

手冢刚稳住身形，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立于荒院的肉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余光中，幸村立在他两步开外，正倚着残墙擦拭指尖的水渍，月色衬得他神态很冷。

人魂脱离太久就会真正死亡，手冢无暇多顾，不由自主向自己的肉身飘去。

走到近处忽地站住了脚步——满院月色如水，那肉身投下的影子背上，吸附着一团东西。

浩平。手冢登时反应了过来，可就在他怔愣的瞬间，那小鬼已然察觉，并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直直同手冢的人魂对上目光。

“愚蠢。”风中突然传来一声轻斥，同时一道凶悍的水箭侧着手冢的脸侧掠过，直直向他的身体而去。

“住手！”手冢抬手阻拦的动作一滞，低头只见一道水汽不知何时锁在他的腕间。

下一个瞬间，浩平一声惊叫，被那支箭贯穿了右眼，死死钉在残破院墙之上。水箭消散，那小鬼便滚落在杂草堆中，一动不再动。

“我劝你们别再兴风作浪。”幸村指尖凝出的水刃泛着寒芒，在暮色中划出冷冽的弧光，“那老掌柜谋害你们兄弟二人，是他造孽，以命偿还也是应该。可若你们如今硬是要抢他的肉身，占他的命数，便就是另一桩因果了。”

“……兄弟？”手冢疑惑地去看幸村，却见后者闻言，偏头像看稚童般蹙起眉，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恨铁不成钢来，“你既已看过他的生辰八字，竟不知道这是一对双生子？”

看手冢空白了一瞬的神色，幸村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就算命里不精，但方才那个赌局，你应该听到了是四人才可开局，如此还想不到先前那掌柜买命时，定也是带了两个孩子前去的？”

他一番分析听得手冢脸上一热，不知如何开口辩驳，像是为了印证幸村的结论一般，只听一声裂帛般的响动，那小鬼浩平的身体突然扭曲地弓起，旋即，一双手从他的脊柱中间撕开皮肉和破衣。

手冢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孩子破体而出。

那小鬼也是五六岁的样貌，除了发色是红非蓝，其余都和浩平一模一样。辅一落地，便不客气踢了踢第地上绵软的兄弟：“没用的东西，如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们抵押了壳子，抢不到新的，也是要魂飞魄散的。”

说着他扭脸看向了幸村，露出暴虐的神态来：“这家伙身上恶咒已深，活不长的，不如一起杀了！”话音未落，他手上一使劲儿，竟是直接将地上的浩平甩向了幸村。

“小心！”手冢瞳孔骤缩，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一掌将方才捏在手中的符纸拍在幸村背上。

猝不及防被困囿在保护结界中的幸村：“喂！”

电光石火间，浩平的身体重重撞在结界之上，而另一道红色的身影已裹挟着无数细小利刃裹着腥风迫近手冢。

“偏左三步，结防御印！”幸村的命令在耳畔炸开。

手冢旋身错步，冰蓝色灵气自足底蔓延，地面瞬间凝结出蛛网般的冰纹。寒气升腾间，一面晶莹剔透的冰盾轰然立起。

“给我解开！”幸村急道。

手冢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件愚蠢的事情：“困魔符！一个时辰内我解……解不得！”

“你！”

说话间，刺耳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手冢面前的冰盾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痕。扒着那些缝隙，小鬼洋平贴着冰面攀爬到顶端，居高临下俯视着手冢。

幸村见状，言简意赅道：“攻眉心气海。”

手冢依言翻转手腕，指尖射出的冰晶精准刺入怪物眉心黑点，发出焦糊声响，那东西惨叫一声坠落下去。可这时另一边的小鬼浩平也已重振旗鼓，绕了过来。

“冰棱困魔。”

手冢双手翻飞结印，十数道冰锥破土而出，尖刺之中，那小鬼却辗转腾挪，极为灵活，竟是捉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