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残月将沉。温泉蒸腾的雾气裹着腐木气息,将破晓时分的天光洇成惨青色。
幸村跪坐在褪色的缘侧上,指尖轻抚过青苔斑驳的木栏杆——这处筑在火山岩上的百年老屋,连榻榻米缝隙里都渗着硫磺的苦。
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的时候,木门被推开时发出冗长的呻吟。
德川裹着浸透露水的黑袍立在玄关,发梢凝结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在廊下青砖上洇出暗红的血痕。
“你把他杀了?”幸村将菖蒲叶夹回手中那本和歌集,合上书抬眼看向归人。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幸村只点点头声表示知道,指节叩了叩案几上的青瓷酒盏。顿了顿便又问道,“杀个人而已,怎么去了这样久?”
他很少用这种没什么情绪的质问语气同他讲话。
幸村垂下眼看了眼自己的指尖,轻飘飘问:“你还做了什么别的不该做的事情,是不是?”
庭院里的惊鹿装置突然作响,竹筒敲击石头的脆响惊起栖息在梅树上的夜枭。
德川吐出口气,不答反问:“那个叫手冢国光的,是你认可的继承者了吗?”
幸村闻言怔愣了一下。
“我想你总是有些要交代给他的。”德川的声音很轻,“我不想听,所以便也没有及时回来。”
这次轮到幸村沉默。
半晌,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再抬头便已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杵在门外做什么?”
德川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抽动了一下。
幸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出屋檐,缓声问道:“怎么,我很可怕吗?和也。”
袍袖之下,他的右手扣指成决。四角的线香突然径自燃烧起来,袅袅青烟穿插在他衣袂带起的间。
德川注视着他的眼睛,在幸村距离他尚有一段距离时张开双臂。
幸村脚步一顿,下一秒就被抱了个满怀。
“别离开我。”德川的祈求再次响在耳边,像先前的很多次那样。
幸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感受到熟悉而炽烈的情感,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也随之松开了指尖的决。
他温柔地回抱他的爱人:“我知道了。”他也像过去每一次的安抚一样,抚摸着对方紧绷的脊背,“我不会离开你的。”
日落月升,阴云半遮。
青色的亮光在黑暗中浮起。萤火虫在飞。
院中惊鹿旁的浅池中,偶尔映照出它们慌乱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