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急停,林子里飞鸟受惊逃走。高君哗往前一扑,险些把脸撞瘪,他捂着鼻子,惊慌失措喊着:“出什么事了?可是有刺客?”
探出去一看,先飞来一句“韩九,你大爷的”,而后才看见路边雪地叠着两个身影。
虞奉明压在韩九琢身上,死命掐着他的脖子,怒吼:“韩九!你吃花生吃得脑仁也跟花生一般大了是不是!啊?!我问你!”
韩九琢挣扎:“怀昭,怀昭,救命啊!”
虞奉明连着抓了好几把雪塞到他嘴里,凶神恶煞的做派:“我让你吃花生!我让你吃蒜!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呜呜呜…怀…”韩九琢咳呛不已,肚里的面汤都快呕出来。
卢炳璋微微笑着,捋一捋胡子,羡慕道:“哎,年轻人精力就是不一样啊。曾几何时,老夫也与他们二人一般,在雪地里和好友打闹嬉戏。”
虞奉明手上的劲越来越小,最后竟失力栽进雪里。韩九琢看见雪上一抹红,喊道:“救命啊!郎中呢?快请郎中!虞奉明被我气死了!”
最后虞奉明竟又是因失血昏迷。卫昭看了两眼,转身问韩九琢:“你来,就为了把他气成这样?”
韩九琢委屈:“青天大老爷,我只是路过…”
好吧,这话的确没错。是虞奉明知道他要来,专程去截的。卫昭道:“既是路过,就别走了。”
韩九琢慌神:“万万不可啊缇帅!下官上有老下有小,爱妻还在苦苦等候下官归家,日日以泪洗面痛哭流涕。”
卫昭:“小?韩夫人怀孕了?”
“那倒没有…”
“韩知县,事关重大,由不得…”床上飞来一个软枕,卫昭侧身躲开,“…你。”
虞奉明语气虚弱:“这样的苦,本官一人受就够了。”
韩九琢滑跪至床头,抹着泪说:“怀昭,你是青天大老爷!”
卫昭道:“两个选择。第一,待在焦州,等事成之后再走。第二…”
“我选第二我选第二!”
“第二,回乐清,当个哑巴。”
“巧了吗不是,我今早刚学会当哑巴。两位大人,下官告辞!”韩九琢学着早上那位摊贩歪着嘴“啊啊啊”了两句,拔腿往外跑,出了门又跨回来,问,“那,哑巴能写信吗?”
卫昭勾唇:“当然可以,不过能不能寄出去,便取决韩知县写的什么了。”
韩九琢“啊啊啊”地点头,很快消失在夜色,再不见一点动静。
卫昭:“虞侍郎,费这么大心血见一面,值吗?”
“怎么不值?整天看你们这几张脸,本官只想作呕。”虞奉明盯着他,目光幽幽,“卫缇帅,回京后走夜路小心点,保不全哪天也不小心伤着腿了。”
卫昭挑眉:“那虞大人记得让他把楚遥也叫上,两个人跟卫某打,兴许才有来有回。”
人话否?人话否?!
虞奉明怒火中烧,身下床板险些烧个对穿:“恬不知耻,冷血无情。倘若那晚山崖上二十余人真死在刀下,你良心何安?”为了所谓的大局,就能眼睁睁看着二十条人命危在旦夕。差一点点,江晚荧怕真的会粉身碎骨。
“区区二十条人命,虞侍郎便这般挂心。那两万条人命,二十万人命,你待如何?不管不顾吗?”
虞奉明移开眼:“本官心胸一向如此,难道你今日才窥见?事成之后,还望卫缇帅向陛下进言,扒去虞某这身官服。”
卫昭道:“你也知道你姓虞。虞侍郎,事成之后,卫某该改口叫你尚书大人了。”
虞奉明在床上躺了两天,欲起身走动。门一推,鹅毛大雪飘然而至。他坐在石阶上,呆呆望天、望雪。
陆璟初碰巧路过,看见他伸手接了两片雪,而后喃喃自语:“这雪,是从京城来的。”
高君哗没听清,问道:“他说什么?”
陆璟初迈进房里:“他说他想回京。”
看卢炳璋的神色,他应当又在追忆往事。他望着虞奉明的背影微微摇头,说:“凭栏观雪,闲情逸致。”
高君哗受不了卢炳璋,皱着眉哎呀两句:“还逸致逸致!赶快把他弄到床上躺着!身子还没好全,等会又晕了!”
虞奉明倚着柱子闭眼,留下一行清泪。下人来抬时,已是冻成一座嘴唇乌紫的冰雕。
虞奉明说的不错,这雪,的确是从京城来的。就在同一时刻,江晚荧迎着满身风雪推开锦绣阁的门。
那时李寒依刚吃完半边香酥鸭还未擦嘴,抬起头一看,嘴边的油渍折射出江晚荧气势汹汹的身影。
“李寒依。”她说。
“把嘴擦了。”
“现在,马上去我家提亲。”
“我们明日就成婚!”